山间景致极好,沿途都是青竹和晚开的桃花,小飞章撒欢地在山路上奔跑,玩出一身汗。
“阿姐,阿姐,有蝴蝶。”
“阿姐,阿姐,你快看,有雀鸟,还有鸟窝。”
“阿姐,你走快点,我想吃山上的素斋,还有蒿子粑。”
“好多桃花呀,阿姐,再过几个月是不是就长出桃子了,那我们来摘桃子吃吧。”
一路呱噪,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到了山间的古刹,小飞章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长歌捐了香油钱,没有跪拜神佛,见天色已晚,便找主持大师要了一间禅房,借宿一晚。
小师父带她们去后山的禅房,远远的,她就看到周二小姐和钱四小姐带着丫鬟嬷嬷也借住在此,奴仆丫鬟进进出出的,扰了山间的清净。
她吩咐小飞章自己去斋堂吃饭,然后便坐在简陋的禅房窗边,就着窗外的那一株杏花,翻阅着各位大臣的谏言。
看到一半,就见小飞章蹦蹦跳跳地跑回来,身后还跟着之前遇到的周二小姐和钱四小姐。两人新换了素净的襦裙罗衫,贴了花钿,神采飞扬,眼睛不停地瞟着她对面的禅房。
恰巧对面禅房的门打开,光风霁月的年轻郎君拎着锄头,捧着一盆兰草出来。
四目相接,长歌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将大臣的谏言奏折收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是穆郎君。”
“今日总算是见到郎君了。”
穆青衣微微惊喜:“秋娘子也在?是带弟弟过来上香吗?”
她没说话,小飞章已经笑嘻嘻地说道:“阿姐带我来吃蒿子粑的,阿姐说,神佛很忙,求佛不如求己,让我们莫要去叨扰,只要记得给香油钱就好。”
周钱两位娘子愣住,这是什么道理?
穆青衣笑道:“蒿子粑我也会做,等会做给你们吃。”
周钱两位娘子兴奋地举手:“穆郎君,我们也想要吃蒿子粑。”
穆青衣为难道:“只怕食材不够,做不了那么多的蒿子粑。不过寺庙的素斋十分的好吃,两位娘子不如去斋堂尝尝看。”
两人险些急哭。
长歌见状,轻笑出声,这两位娘子心悦穆青衣,不远千里来借住寺庙,可惜,穆青衣生在穆家,就算性格闲云野鹤,不涉朝政,他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穆青衣带着小飞章去厨房做蒿子粑,两位小娘子也跟着去了,世界顿时清净。
长歌出门,捡着地上飘落的杏花,连同开败的桃花一起,装进香囊内,递给暗卫:“送到行宫,就说,桃花已败,花期已过。”
无花可赏,无人可等,无家可归。他也不需要归来了。是他先放弃了盛京的一切,所以,她也要放弃他了。
暗卫消失在古刹。
日薄西山,长月当空。
没多久,穆青衣就牵着着小飞章回来,手上拎着好几层的食盒,看着她温润笑道:“飞章说你还没吃晚饭,这些都是寺里的素斋,很是酸辣下饭,我替你都拿了一些,免得你夜间饿。到了夜间,寺里是不提供饭菜的。”
穆青衣将食盒里的素斋一一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长歌闻到菜香,也有些饿了,拿起筷子,还没吃,就见周二小姐和钱四小姐哭唧唧地回来了。
两人眼睛哭的红肿,额间花钿都显得没精打采,哽咽道:“郎君莫要随便打发我们,你一日不娶,我们便一日不嫁。除非你成亲了,否则我们是不会死心的。”
长歌惊讶,看不出来,这两人如此这般有胆量,让人十分羡慕。谈论风月,对帝王家的孩子来说,是天底下最奢侈的事情。
穆青衣低低叹气,温润说道:“抱歉,我其实早就有了意中人,她若是愿意嫁,那我便立刻娶。实在不敢耽误旁人。”
周二小姐落下泪来,摇摇欲坠地说道:“你骗人,你说你来盛都不过数月,哪里来的相熟小娘子,她是何人,家住哪里,可有婚配,对你是否有意?”
穆青衣微微一笑:“我不知道她是何人,家住何处,是否有婚配,对我是否有意,我曾告诉自己,初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定终身。若是我能在人海里遇到她三次,那便表露自己的真心。”
第一次相见,是在元宵灯会,她看着那一盏兔儿灯,想要却不敢要的模样,让他无比心疼,他赢下那盏兔儿灯赠与她。
第二次相见,她坐在檐下看雨,周身冷漠孤绝,仿佛世间于她无情爱无一丝温暖,他第一次心潮涌动,想要为她撑起一柄遮风挡雨的伞。
第三次相见,她坐在寺庙简陋破败的窗台前看书,身上落满了杏花却毫无察觉,她只是那样冷淡且平静地出现,似乎只是来寻找一方安宁,他想为她做一碟蒿子粑,拂去肩头的落花。
穆青衣指尖攥紧,声音微哑:“这是我们第三次相见了,秋娘子,我心悦于你,不知娘子可有婚配?”
长歌拿着筷子的手僵住。
一侧的周二小姐和钱四小姐也呆滞。
小飞章吃惊地张大嘴巴,攥紧了手里的蒿子粑。
庭院内,安静如鸡,无人说话,只有无数的黑甲卫犹如黑色潮水一般无声地涌入,控制着整间寺庙。
锦衣鹤氅的萧霁面容冰冷,从院中的石子路一路走来,低沉且冰冷地说道:“帝姬殿下,这间寺庙年久失修,过于简陋,您带着陛下怎能屈居如此,不如去我城郊的别院住一晚。”
萧霁俯身给她披上雪白的狐裘披风,低沉道:“夜间山里凉。”
满室死寂。
周二小姐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嘴巴,险些失声叫出来,她是大帝姬,是整个盛都最尊贵的女人,是从冷宫里厮杀出来,跟摄政王相爱相杀的秋长歌!
她们路上还说着帝姬和摄政王的八卦来着。那个小郎君就是幼帝飞章!天惹,她竟然逗了一路当今的陛下!
周二小姐只觉得脖子一凉,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