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魂魄没有直接返回到道门法器空间,而是在风雪中飘荡了数日。
每当她以为自己要离开这一世时,便被一股强烈的吸引力吸回来,也见识到了她死后的人生百态。
萧霁一直秘而不发丧,让穆青衣用药草护住她尸身不腐。
她病故的消息由驿站快马加鞭送往了盛都,与此同时萧霁带着她的冰棺,拔营前往盛都。
返回盛都走的是陆路,她没有想到自己死后还要回到那一座城里。
从江南到盛都,一路披星戴月,抵达盛都时,正是除夕夜。
萧霁的大军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直接从江南府抵达了盛都,而盛都城内张灯结彩,百姓都沉浸在除夕的喜庆中。
萧霁等在城门口,天色将暮未暮时,秋墨衍秘密出了城,只带着心腹暗卫,一路直奔城外的汇合点。
“她等了你一个多月。”萧霁站在呼啸的冷风里,声音冷如寒冰。
秋墨衍身形陡然一顿,看到躺在冰棺里的小小人儿,热泪夺眶而出,一滴滴地砸在雪地里。
长歌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和隐忍的表情,微微仰头看天,两年多未见,他清瘦了很多,昔年那个生气的时候会揪着她的发髻,需要她哄的年轻郎君已经长成了沉稳的储君。
秋墨衍打开冰棺,抱出她来。
“你做什么?”萧霁皱眉,声音渐厉。自从小长歌病故之后,他终于意识到彻骨的冰寒,那种寒意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空无一人的感觉。
他年幼时家逢巨变,那时候却始终坚信自己身边有人守护,有仙者护佑,那只陪伴了他一年的兔子仙就是他的守护者,纵然后来萧府满门皆灭,他被派往苦寒的属地,他也坚信,自己不是孤独的。
然而现在,他是孤独的。他从未在小长歌面前醉过,说过醉话和梦话,年少时的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可是她知道。
她一直都守护在他身边,十多年后成为了小帝姬,还陪伴了他两年。如今她亡故,这世间终究只有他了。
萧霁按住冰棺,凤眼凌厉道:“她的尸身要靠着药草才不腐烂,离了这个冰棺,不出一日就要腐烂。”
他说完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穆青衣。
秋墨衍眼底闪过一丝的癫狂,双目通红,低声叫道:“你不要拦我。她等了我一个多月,可我呢,我等了她整整两年多,我在盛都费尽心思布局,为的就是早点接她回家。
萧霁,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该死!
她如今连真正的身份都没有,我要带她入宫,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萧霁被他怒斥,面色沉郁了几分,然后让开了路,沉默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抱着小长歌,将她护在宽大的斗篷里,一路朝着盛都的帝宫走去。
萧霁凤眼微红,她已经感受不到寒冷了。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而是最无辜的小长歌。
萧霁按照原定计划派人潜入盛都,随即跟在了秋墨衍身后。
这个计划一个多月前就已经部署好了,只是如今多带了一人罢了。
“他比我所想的还要疯。”萧霁看向多日来始终沉默的穆青衣。秋墨衍现在就处在冷静和崩溃边缘,时刻都能切换,歇斯底里地发起疯来。
穆青衣伸手按住腰间被风吹响的铃铛,沙哑开口:“人之常情。”
穆青衣无声地跟上去。他腰间的铃铛是道门之物,风吹不响,唯有遇到魂魄时才会清脆作响,虽然师祖一直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些年来他的铃铛没有响过,只有长歌病故之后,铃铛时常无风而响。
她一定就在附近吧,秋墨衍是她未了的心愿吗?
“我很怀疑他现在这个状态能不能执行原定计划。”萧霁凤眼幽暗地看向他,“你父亲确定是我们这一边的吗?穆郎君!”
天下道门之首的弟子,穆青衣不仅有出色的医术,还有着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他从来不敢轻看这样的一介布衣书生。
“我父亲为人最会见风使舵,他会站在势强的那一方,只要我们占上风,他就是我们阵营的。”
萧霁冷笑:“要你这个儿子有何用!”
穆青衣:“不是所有人都看重亲情血脉,譬如兆信帝,也不是所有人都凉薄无情,譬如太子衍。我曾以为他同陛下是一样的人。”
“等赢了再说。”
两人不再说话,随着秋墨衍一路进城,入宫。
长歌听着他们的对话,暗暗心惊,突然意识一切依旧按照着既定的方向在走,他们三人联手,想在除夕夜逼宫!
这一世的逼宫来的比前世晚,却又比她预料的要早。
秋墨衍冒着风雪,一路直奔帝宫,宫人侍卫无人敢拦,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抱着谁,只知道一向温良的殿下冷的犹如一柄出鞘的剑,谁上前都能血溅三尺。
秋墨衍被风雪冻的嘴唇发紫,一路抱着长歌始终没有松手,双臂有些僵硬,等入了宫门,进了殿,被地龙的热气一烤,脸色骤然一变。
“来人,把地龙的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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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太高了,长歌会热。
宫人们脸色发白,这是陛下的寝殿,但是这两年来,谁人不知晓现在真正做主的是太子殿下,陛下这两年已经不问朝政,只求长生不老之术了,就连女色都戒了。
这几年,侍寝的女人除了家世好的妃嫔,普通的宫女和秀女几乎是侍寝完就被斩杀,受宠的娘娘只要生下的是小帝姬,一律被抱走溺亡,这宫里,人命如草芥,不知道多少人恨到了骨子里,只等着太子殿下来改朝换代,结束这样肮脏的一切。
有宫人火速去熄了地龙。
殿内温度一时之间还是无法降下来。
秋墨衍吩咐人将门窗都打开,等着冷风灌进来,然后就见穿戴完毕准备参加除夕夜宴的兆信帝被冻出来。
“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殿内怎么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