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开被子,将穿着明黄寝衣的小家伙抱到床上来,柔声说道:“梦是反着的。”
小飞章瞬间破涕为笑,抹了一把泪:“那阿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对吧。”
她闻言愣住,原来是梦见她死了,难怪吓成这样,大半夜的,穿着寝衣就从他的寝殿跑到朝华殿来,闹的人仰马翻的。
少年人的梦就如同开了光一样。
“你们退下吧,今日陛下就在这边安歇了。”她屏退宫人,只留了守夜的宫女。
飞章有些惊喜:“阿姐留我啦?”
往日里阿姐都说他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不可以留宿在朝华殿,可他想呆在阿姐身边。
长歌点头:“夜里冷,一来一回的,容易受寒,今日破例一回。”
小家伙欢呼一声,犹如小泥鳅一般缩进香喷喷的被子里,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压低声音说道:“飞章会乖乖的,不会磨牙,不会踢被子的。”
一派的天真可爱。
长歌有些失笑,一时之间不知道他这样算是好,还是不好。若是生在寻常人家,他一定是最最顽劣又可爱的小公子,可他生在了帝宫。
“睡吧。”
她闭上眼睛,然后袖子被轻轻拉了拉。
小家伙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乌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悄悄说道:“阿姐,太傅这两日心情不好,课业布的极重,我手指都写酸了。”
说着还卖惨地伸出两根小手指。
鬼精鬼精的。
长歌失笑,收回自己刚才的话,飞章这样,很好。
“太傅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心情不好是自然的,飞章莫要学他,会变得不可爱。”
“啊,那我一定要可可爱爱的,不然阿姐就不喜欢我啦。”
“阿姐,阿姐……”
“睡觉……”
“阿姐,我睡不着……”
长歌没有再搭理这兴奋的小家伙,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悄悄地攥紧她的尾指,香甜地睡着了,梦里还磨牙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小郎君,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数世未见,一晃几百年都过去了。
因飞章夜里闹了这一通,第二天,长歌便起晚了。
朝华殿内静悄悄的,没有宫人唤她起来梳洗,也没有人催促她去早朝,自她苏醒,已经有三日未上早朝了。
她看了看床榻,小家伙不知道何时已经起来了,许是去早朝了。
她掀开帘帐,然后就闻见了饭菜的香气。
“阿姐,阿姐,你终于起啦,快起来用早膳。”小飞章哒哒哒地跑进内殿,乌黑的大眼睛满是喜悦,只是表情有些苦哈哈的,一个劲地瞅着外间。
长歌看去,只见萧霁颀长的身影出现,朱红的朝服,凤眼间黑沉沉的,满身都是威严,他站在屏风处,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内殿的光线都暗了几分。
“你未去早朝吗?”
萧霁也未去?
“已然回来了。太傅说今日的课业挪到下午,让我来陪阿姐用早膳。”小飞章叽叽喳喳犹如小麻雀,过来摇着她的手臂,无时无刻地想跟她贴贴。
许是昨夜的噩梦吓坏了他,这孩子表面无事,内里十分的不安。
“好。”她没有看萧霁,起来梳洗,然后用早膳。
“昨夜陛下是在你这里宿下的?”萧霁看着六七岁的小不点,心里直冒着酸气,他如今都不好留宿,这小东西竟然借着做噩梦,跑到长歌这里卖惨,还睡长歌的床榻,盖长歌的被子,跟他的女人睡一处,就算是姐弟也不行!
“嗯,下不为例。”她堵住萧霁后面要说的话。
“阿姐,吃菜。”小飞章看着吃瘪的太傅,险些笑裂开了嘴,殷勤地给阿姐夹着菜,将自己不爱吃的菜菜全都夹到了长歌的碗中。
这样,梦境就不会成真,太傅就不会逼着他吃不爱吃的菜,阿姐也不会离开他啦。
长歌看着碗里堆积的菜,再看一个劲给她夹菜的一大一小两人,顿时无语。
“你近来有些瘦了,多吃点,身体才会好。”萧霁凤眼沉沉,声音有些暗哑。她这几日十分的不正常,懒散了三日没有过问朝政,而且大多时间都是在寝殿内看书睡觉,起的也晚。
如今支持她的老臣们怀疑他软禁了她,早朝时就已经发起攻击,闹的很是厉害,不过他也没当回事,更担心的是长歌的反常。
“阿姐多吃点。”小家伙如同复读机,一个劲儿乐呵呵地笑,好耶,他上午可以一直赖在阿姐这里,不用看太傅的脸色啦。
长歌点头,吃饭,寻思着要如何跟萧霁开口,结果她还未开口,萧霁就先忍不住了。
“马上就是春闱会试,此次你主持吧。”
春闱会试是一年中极为重要的事情,此次春闱,新旧两派大臣掐的头破血流,他却想长歌去主持。她这几日不问朝政,他莫名有些心慌,恨不能将手里的权势放一些给她,也不想看她病恹恹地待在朝华殿,足不出户。
“不了。”长歌淡淡拒绝,“去年,那些学子还写诗写段子痛斥我把持朝政,祸国殃民,我若去当这个主考官,怕他们会悲愤地一头撞死在贡院,若是有见风使舵之辈,见了也心烦,不如不去。”
萧霁闻言愣住,这可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天下学子共聚盛都,是她招揽人才,在朝中安插人手的最好时机,两派大臣为了这个主考官,互相攻讦,险些打的头破血流,她却不要?
“你,如今是怎么了?”萧霁皱眉,她素来聪慧,知道有权势才有话语权,一直以来做的都是想从他手中夺权,如今送上来的肥差,为何不要?
长歌抬眼看他,说道:“只是有些倦怠,往后朝政之事便由太傅做主吧,我一个女子,命如浮萍,也该想一想自己的婚事了。”
这一世,她以不争试天下。
萧霁闻言,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