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
风眠洲握紧拳头,走到窗前,只见窗户外临着一条居民的小巷子,白墙青瓦,几株寒梅探出墙头来。
他勘察了一下窗台的脚印以及青瓦上的痕迹,深呼吸,她是跳窗走的!
风眠洲眼底闪过一丝暗光,声音低哑起来:“召集附近风氏所有人,去找女娘。”
*
江南与明歌所想的大不相同。
季节不对,没有阿娘说的杏花满树如雪,也没有桃花庵,桃花庵里也没有桃花仙,一切都像是话本上杜撰出来的,或者是她对江南的一切想象的太美好。
幼年时她曾问阿娘,她爹在哪里。
阿娘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言语,看的是江南的方向。她想,江南到底有什么特殊,能让阿娘黯然神伤了十多年,还有她阿爹又是谁,为何没有随阿娘一起回到大月国。
到底是什么样薄情寡义又风采绝世的郎君,骗了她阿娘的芳心,又背弃了她。
明歌在墙头折了一支红梅,看着上面霜冻的梅花,冷笑了一声,江南也不过如此,中洲的世家子弟也不过尔尔。
她戴起兜帽,捏着那一枝寒梅,穿过静谧的巷子,扣响了一座庵堂的门。
那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庵堂,庵内住着三五个比丘尼,香火不算旺,只有附近的信女偶尔会来祭拜一二。
庵内种了一棵梨花,冬日里没有如雪的梨花绽放,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她站在树下,朝着师太福了福身子,给出暗号,说道:“我来取阿娘存放在这里的物件。”
那师太看清她的脸,十分激动,深深地行礼鞠躬,说道:“女娘稍等,当年族长确有旧物留下。”
明歌点头,大月国避世而居数百年之久,并非真正的与世隔绝,不闻中洲事,每一代大月国子民只要闯过山门,都可以去中洲历练,而中洲各地都有当年先祖留下的隐卫,一代传承一代,或入朝为官,或出家清修,或大隐隐于市。
此次下山,她不得不动用隐卫的力量。
庵内的师太去而复返,取来了一个束口的粗布袋子,恭敬地递给明歌。
明歌微微一笑:“多谢师太,这是我添的香油钱。”
她取出船上风眠洲送她的明珠,这些珍珠都是海里采摘来的,没有任何的印记,找不到出处。
“女娘稍等。”师太见她摆了摆手就要离开,连忙喊住她,“女娘可有心愿?”
大月国只有每一任的国主才知道隐卫的所在,她们等了一辈子,有幸见到了两任国主,小国主竟然没有任何任务要交代吗?
明歌将墙头摘来的梅花放在梨树下的石桌上,看着凋零的叶子,微微一笑,说道:“希望明年杏花如雪,满枝头。”
她摆了摆手,取了那束口的袋子,就此踏出了庵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枝霜冻的寒梅。
师太看着小国主消失的背影,朝着她的背影深深一拜:“我佛慈悲,愿佛祖保佑女娘。”
师太垂眼,掩去眼底的潮湿,微微一笑,小国主似乎很是洒脱不羁,愿她早日结束游历,回到大月国,远离中洲的一切,这里的人和事,就如同漫漫的长夜,能将人心吞噬的只剩下黑暗。
当年大国主经历的事情,莫要在小国主身上发生。
明歌取了阿娘的旧物,走过数条街道,随意地进了一家茶楼,点了一套茶和茶点瓜子,然后烤着火,听着茶寮里说书人的故事。
茶楼外下起了小雨,小雨中夹着雪子,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片雪花。
“下雪了,今年真是十年来最冷的寒冬了,竟然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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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是个好年,今年的烧刀子酒估计都会卖的比往常多一些。”
“你们听说酒肆女西施酒娘的事情吗?听说郑家郎君想娶她做十八房小妾,结果你们猜怎么招?”
“莫不是被强娶了去!郑家可是苏家家主最信任的管事,一般小娘子落到郑毅手中,那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呀。”
“奇就奇在,女西施没有被郑家强娶,郑家郎君还被人废了,就连苏家家主都惊动了……”
说书人的故事告一段落,茶楼里的茶客就说起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稀罕事。
明歌垂眼,听着那些八卦,然后伸手解开束口的袋子,取出里面的一幅画来,那画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画的是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娘,冰肌玉骨,巧笑倩兮,女娘身后是满树梨花,梨花簌簌下落,就如同此刻茶楼外飘的鹅毛大雪。
她摸着阿娘的面容,指尖落在了落款处——兴德九年,鹤壁绘于寒山寺。
兴德九年!鹤壁!
她眼眸一点点地冷下去,想起泉城时曾问过秋玉秀,位高权重的晋国公姓甚名甚,可有表字。
当年秋玉秀笑着说道:“父亲秋玉成,字鹤壁,明歌,你可不要说出去呀。”
她低低笑出声来,字鹤壁!原来真的是他。
茶水渐凉,茶楼外的雪越下越大,有卖唱的祖孙俩拉着二胡,唱着清丽婉约的江南小曲,她从锦袋中随手摸出一块玉璧,丢出去打赏,淡淡说道:“唱的很好。”
那祖孙俩惊喜交加,又换了曲子来唱。
茶楼的小二来添茶。
她摸出锦袋里的珠玉,又点了两套茶。
不出片刻,城东茶楼有位出手阔绰的女娘用珠玉宝石打赏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风眠洲冒雪找过来时,茶楼里已经人满为患,明歌独自一人坐在临窗的雅座上喝着茶,小脸雪白似玉,神情淡漠疏离,明明是繁华喧嚣之地,她却一身孤冷。
风眠洲心口隐隐刺痛,觉得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悲伤,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