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惊讶道:“这么多人请我们去过年?”
“对呀,姐姐,你这几日怎么感觉有心思,那些请帖有这么厚呢!”林音儿兴冲冲地取过风家送来的新衣裳,“这些衣裳是少家主刚让人送来的,里里外外一整套呢,连寝衣都有,薄如蚕丝,而且是喜庆的红色,过年就得穿红色呀,也不知道你穿上会有多好看。”
明歌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衣裳,确实是新缝制的,灿如朝霞,像是女娘的嫁衣。风眠洲很喜欢置办她的衣食住行,从小到大,就算阿娘对她也是放养的,小草性格也很是粗枝大叶,没有人会这样过问她的衣食住行,就连她每天吃什么,穿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诸事都这样劳心劳力,他定然是个短命的。
明歌撇了撇嘴,说道:“忘了买新衣裳,那就勉强穿这一套吧。”
林音儿笑眯眯地不说话,买什么新衣裳,就算住在客栈,他们的吃喝用度也跟在风家时没有两样,风眠洲送过来的新衣裳明歌一天一套都穿不完。
真的很豪横。
“那姐姐,我们得多准备一些福袋,塞点银钱或者准备礼物,今日去风家,少不了是要破费的,不过可能收回来更多!我跟哥哥早早就准备好了礼物,你有想过送什么礼物给风少家主吗?”
新年礼物吗?
明歌微愣,往年过年的时候,她确实会给身边亲近的人送礼物,但是山里人没有盛京这边讲究,她都是随手编个小兔子小蚂蚱,或者送点随手摘来的药材,做点小糕点什么的,送什么给风眠洲呢?
这大概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最后一个。
*
到风家时,已经是午后。
风家府邸并未如其他世家那样张灯结彩,只是挂了两盏红色的莲花灯,十分低调。
风眠洲一袭月牙色的锦袍,站在寒风中,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少家主,新年安康,您怎么亲自出来迎接。”
林泽受宠若惊地下马,能让风眠洲出来迎接,这得是多大的脸面,虽然不是特意来接他的,但是与有荣焉。
风眠洲颔首,淡淡回了一句:“新年安康。”
大长老笑眯眯下马车,看着年轻郎君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在寒风中等了许久,暗暗点头。
此次来盛京,托小国主的福,见到了不少优秀的世家子弟,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面前的风家少家主。
这几日,风眠洲日日都去客栈,也不做什么,就送点茶叶和新鲜的食材,然后与他拉家常唠嗑,问着明歌小时候的趣事。
他这几日说的话都要抵得上过去一年的了。明知道不可能,对方却好像一直很坚定地坚持着,即使知道了情蛊的存在,也没有动摇半天。
这份心性,最是可贵。
“月老先生,月娘子,新年如意安康,府中已经备下了除夕晚宴,还请入内。”
风眠洲看向明歌,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她果然很适合红色,像是三月最灿烂的桃花。桃之夭夭,能灼伤人眼。
风眠洲又隐隐后悔,早知道她穿这般好看,就不该送,今夜是除夕,盛京有花灯夜会,陛下和昭和太子又在西华门祈福,到时候人山人海,她那么爱热闹,定然是要去的!
“少家主新年如意。”大长老轻咳了一声,笑眯眯地上前。
一行人入府。
风温锦和风笑廉一左一右拉着月长老去庭院里看景致,林家兄妹见风眠洲落后一步,与明歌并肩而行,十分有眼力劲地追了上去。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明歌见他与自己同行,却不说话,还要挤着她走,本就是不宽敞的游廊,被他这一挤,险些都要挤到栏杆上去了。
她陡然站定,微笑道:“路太过狭窄了。少家主先走吧。”
风眠洲闻言也停下脚步,一言不发地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哑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十分的厌烦我?”
他问过药老,药老说蛊之一事十分神秘,情蛊更是,情蛊种成功的条件十分苛刻,双方若是没有丝毫好感,是绝无可能种成功的。
否则这东西也太逆天了点。
他和明歌的情蛊是种成功的,可见明歌心底对他并非无情,也正是这点,他这些天来悬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让他看了一点微弱的希望。
明歌眼睫微颤,甩开他的手:“不讨厌,也不喜欢。我们以前那样就很好,像朋友一样,喝酒聊天,行走九洲,亲密无间。”
风眠洲眼眸闪过一丝笑意,温柔说道:“我有很多可以喝酒聊天,行走九洲的朋友,独独你不能是,你是我想相伴一生的那个人。”
明歌心跳漏了一拍,觉得情话果然是世间最动听的,她这种冷心冷情的人都无法抗拒,她偏头,发现长廊上不知何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其他人全都跑光了。
跑的真快呀,就连大长老也不管她,让她独自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
她沉默了数息,低声说道:“我应该没有告诉过你,我阿娘喜欢种药草,她有一座药草园,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里面玩耍,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跌跌撞撞地去药草园内玩躲猫猫,抓蝴蝶,摘果子。
大约三岁的时候,我不小心将一株毒花当做鲜花吃了,阿娘为了救我,给我用了断情草,以毒攻毒,后来又喂我吃各种奇花异草,这才保住了我这条小命。
你知道断情草吗?”
明歌抬眼看向他,从他瞳孔里看到了小小的自己:“断情草,又称绝情花,吃下之后断情绝爱,不懂情为何物,所以我从小到大情绪都很稳定,心性凉薄且性格乖张,蛊虫对我没有任何的作用。
风眠洲,这也是为什么我敢给你下蛊要挟的缘故。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太懂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无法回应你,所以,没结果的,何必执着。”
风眠洲血液冰凉刺骨,不敢置信地伸手碰触她的脸蛋。她不懂情吗?这怎么可能?
明歌没有躲,只是睁着清澈且无辜的眼眸看着他,男子宽厚温暖的大手碰触着她,虎口有老茧,但是他藏的很好,没有刮到她细嫩的肌肤。
她知道风眠洲对她好,也很喜欢这种温柔细致的感觉,只是情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她的血是凉的,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像话本子里那样,炙热地去爱一个人。
情爱,就像是倒影在新月潭里的那一轮弯月,美好,却无法碰触,一碰就碎。
风眠洲眼圈微红,克制不住地伸手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哑声说道:“原来你不懂,这不是你的错,明歌,其实男女之间的情爱只是比淡淡的喜欢再多一点点好感,并不是多么浓郁的情感。
我从来都无需你回报,你也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因为喜欢一个人本就是一件很欢喜很有希望的一件事情,我很感谢你带给我的这种感觉。”
他这是在安慰她吗?觉得她不懂情爱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可是她觉得很好呀,这样她就不会被情感所控制,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男子身上,她只需要天地行走,做月明歌就好。
只是心底有淡淡的遗憾,也有一丝的温暖和喜悦,像是一股溪流流过荒芜的土地,滋润着大地,让心田不再那么干涸!
她微微挣脱他的怀抱,第一次开始认真审视着这个随手捡来的中洲男子,他很适合做她的人生伴侣,如果他生在大月国,她一定会选他的。
明歌微微一笑,灿烂说道:“你别难过,我只是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阿娘说我这样很好,所以,风眠洲,我们还是做朋友吧,天下第一好的朋友。”
风眠洲定定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哑声说道:“好。”
他想,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