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伤的不算太重,只是失血过多,吃了药丸子,包扎了伤口,到了第二日,精神总算恢复了七七八八。
马车在雪地里行走,身后跟着胡家四郎君等人,十几人犹如雪山中的小蚂蚁。
“大长老,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歌挣扎着起身,掀开马车的厚厚帘子,看到坐在前面的风眠洲。
大长老和蔼说道:“我比你早一步到了山门,昨夜听到雪山狼群的动静,寻思着有可能是你到了,就出来寻你。
我若是晚来一步,你血怕是都要流尽了,傻孩子。”
明歌弯了弯唇:“带了一堆拖油瓶,没办法,只能护着。”
大长老低低叹气:“是为了风家那小子吧。”
明歌:“也不全是,那些人的命也是命。”
她看向马车外,风眠洲垂眸悄悄地塞了一袋子吃食进来,里面是她爱吃的蜜饯果干。
明歌用宽大的袖摆做遮掩,接过袋子,塞到了袖子里。
大长老:?
打量他老了,眼就瞎了?这两人在他眼皮底下搞这种暗戳戳的小动作?
大长老轻咳了一声,摸着胡子说道:“除了速度慢点,能找到空灵谷的山门,还算不错,按照我们的速度,大约夜里就能到空灵谷山门。”
明歌点头,眼睛眨呀眨,问道:“大长老,车内太闷了,我想出去吹吹风。”
大长老一副看透的表情,摆手道:“去吧。”
明歌连忙爬起来,掀开厚皮毛做的帘帐,摇摇晃晃地要出马车。
风眠洲连忙接住她,扶着她坐下来,两人并肩坐在马车外面,看着巍峨的雪山。
“没有想到祁连山这样美。”
风眠洲点头:“南疆也很美。你饿不饿?”
明歌从袋子里取出蜜饯果子,吃了一颗杏仁,被甜的眼眸弯弯,然后塞了一颗给他。
风眠洲睫毛微颤,垂眸将这颗甜甜的蜜饯吃下去。
“要喝水吗?水壶里的水还是热的。”风眠洲从怀中取出一直捂着的水壶,早上烧水的时候,他就塞进了怀中,怕明歌想喝水的时候,水凉掉了。
明歌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恹恹说道:“没力气了,你让我靠靠。”
风眠洲唇角微扬,没有说话。
马车内,传来大长老的轻咳声。这两个小年轻人!
风眠洲浑身一僵,正要坐直身子,胳膊被明歌拉住,明歌轻哼道:“大长老不会打我的,我只怕我阿娘。”
风眠洲低低笑道:“为何怕你阿娘,你阿娘会打你吗?”
他坐在马车上,吹着祁连山的寒风,在群山峻岭中行走,心境犹如沉浸的雪水,每次只要她在身边,时光好似都慢了下来,那是盛京所不能给他的感觉。
明歌弯眼说道:“笨,我阿娘才不会打我,阿娘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但是我会怕阿娘伤心,所以不敢淘气。
阿娘伤心的时候,就会独自看向远方,眼眸中像是笼了一层轻纱薄雾的愁绪,一戳就碎,所以我很小的时候一直希望有个阿爹,这样阿娘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后来才发现,男人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风眠洲险些被呛到,很是狼狈地说道:“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薄情寡义之辈。秋言喻那样的人,少见。”
明歌扬起下巴,恢复了几分神采奕奕,说道:“生不如死才是他该有的下场。出盛京前,我应该潜入晋国公府,再揍他一顿的,将他打成猪头。”
风眠洲微笑:“秋国公每日受到的刑罚只怕比你的拳头还要重。”
明歌:“风眠洲,你可真会安慰人,这样说的话,那我也不后悔没打他了。”
马车内,实在听不下去的大长老轻咳道:“明歌,道听途说不可信,很多事情你还是得去问问你阿娘。”
明歌和风眠洲对视一眼,神情一震。
明歌回头,将脑袋探进马车内,问道:“大长老,你的意思,秋言喻不是我生父?那我爹是谁呀?我见到他,能将他打的半死吗?”
明歌一脸认真,她以前对于生父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如今经过盛京一事反而释怀,无论亲爹是谁都无所谓,她觉得她长大了,已经不需要父爱了,而且她从小到大拥有了很多爱。
大长老摸着胡子,许久叹气道:“怕是不能。”
风眠洲若有所思地问道:“月老先生,您一定要明歌去空灵谷,难道是跟她生父有关?”
这个念头一直盘旋在他心头,明歌从小就没有见过生父,可见生父并不在大月国,如果秋言喻不是她爹,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空灵谷了。
否则月长老不会千里迢迢来西北雪山,让明歌也走这一遭。
明歌瞳孔一缩。
马车内,大长老有些惊讶地看了看风眠洲,这小子厉害!
事到如今,大长老也不想隐瞒,看着外面连绵的雪山,低低叹息道:“月牙儿,其实那封信是你阿娘要你带到空灵谷的,等你将信送到,便能知晓一切。
有些事情不该由我来说。”
明歌飞快地从贴身的锦袋内取出那封被油纸包裹的信,下意识地捏紧,她从未听说过空灵谷,如果她生父是空灵谷的人,那岂不是就是外族人?
明歌瞳孔剧烈一缩:“大长老,不是说我们不与外族人通婚吗?我阿娘和我爹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我怎么从来没有听我阿娘提过?”
风眠洲目光雪亮:“原来,你们一族可以与外族通婚!”
大长老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再多说两句,只怕所有的秘密都要被这小子和月牙儿抖出来了。
“哎呀,人上了年纪,一出来奔波,身子骨就扛不住了!月牙儿,大爷爷先休息一会儿,你在外面坐一会儿就进来,伤还没有好,不能吹风。”
明歌:?
“坏蛋爷爷!”明歌重新坐回去,看着外面的雪山,紧紧地捏着风眠洲的胳膊,低声说道,“我好开心呀,原来我爹真的不是秋言喻耶。
我就说,阿娘眼光不可能那么差,但是阿娘为何不告诉我?在江南的时候还误导我,让我以为我是秋家的女儿呢,那段时间我都愁死了,差点就要弑父了。”
风眠洲微笑地摸摸她的发丝,说道:“不会的,也许你阿娘希望你自己去找答案,让你见识人心的险恶。”
明歌:“糟了,要是我阿爹也不是个东西,那我岂不是还要弑父?”
“咳咳。”马车内,忍无可忍的大长老说道,“放心,你阿爹是我见过最好的郎君,你是绝对不可能弑父的,好了,快回来。”
明歌见诈出了大长老的话,得知自己阿爹是个好人,欢喜的险些要上天,连忙弯腰进了马车,摇着大长老的胳膊撒娇道:“那你跟我说说我爹娘的事情呗。”
大长老打着呼噜假装睡觉。
明歌自己乐了一会儿,然后探出脑袋,又给风眠洲塞了一袋子蜜饯,笑盈盈道:“请你吃蜜饯。”
风眠洲失笑地看着那袋子蜜饯,被她的笑容甜到了。看的出来,她今天真的很开心,他的明歌,是那样容易满足,那样容易快乐的女娘。
“我们一起吃,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祁连山山门,我叫你。”
明歌点头,窝在马车内一边吃着蜜饯,一边听着外面的风声,时不时地喊一句风眠洲,每一次他都应,如此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行人在雪地里走到脚失去知觉,全靠意志支撑,到了日暮时分,终于看到了半隐在雪山里的山庄。
“有树,雾凇树!”
“我看到祁连山山门了。”
“好像有人,有人来了。”
胡家四郎君和柳午等人都欢喜地叫道,只见雪山上的山庄半隐在雪山和雾凇树后面,有几个小黑点从山上下来,等近了才发现是两个十几岁的童子,驾着麋鹿过来接人。
刀客来了这么多次,第一次见到守山人出来迎接的,山庄内老庄主年事已高,收养了几个孤儿,留守山门,平素里都是冷冷清清的,别说接人,就算与他们说话,也基本没有什么回应。
这一门修的很是清心寡欲。
刀客看向雪山内的马车,这女娘定然跟空灵谷关系匪浅,还有这老先生的机关术可谓是骇人听闻,此等机关术若是放在战场上,大夏朝兵马可日行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