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明歌,你饿不饿?”风眠洲起身拍落身上的雪花,笑着问道。
明歌摸着瘪瘪的小肚子,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饿。”
风眠洲温柔笑道:“那你等一会儿,厨房里给你炖了鸡汤,再做两个菜,很快的。”
明歌弯眼笑道:“好呀,那我们一起吃吧。”
风眠洲点头:“好。”
风眠洲起身去厨房,大长老等他走远了,语气微微凝重:“月牙儿,你如今是怎么想的?”
这郎君是很不错,长得不错,性格品性都很好,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身份,生在中洲,又是那样的大家族,月牙儿总不能嫁去中洲,若是让他入赘,他又不是长琴那样孑然一身的医者,风家郎君身后是整个九洲世家!
明歌坐在雾凇雪树下,弱弱说道:“大长老,我没怎么想呀,我一直都跟他说的很清楚,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伙伴,他现在对我是有些上头,可那都是情蛊的缘故,既然左右无事,我们就把情蛊解了。
日后我回大月国,他回盛京,也很好。若是我想他了,就偷偷下山去找他玩儿,他想见我也可以来南疆呀。”
大长老:……
大长老见她一副没心没肺懵懵懂懂的模样,恨不能敲开她的脑袋,怪他们,从小就给她灌输那些现实又冷酷的想法,加上她吃的那些毒药和灵药,总之她对情字完全不开窍。
偏偏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也不懂如何告诉她,什么是情字。
“若是有一日,你纳夫,他另娶,又当如何?”
明歌愣住,她纳夫?风眠洲另娶?她会送上一箩筐的珍珠明玉祝贺,但是她好像也不太想纳夫了!
明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长老:“大长老,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他吗?您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会不会弄错了?再说了,您以前不是常说,情爱不过是镜花水月的梦,那人恰巧在合适的时间入了梦,醒来了除了感动自己,感动不了任何人。
都是虚妄。”
大长老:……
他只恨自己以前胡说八道,都教了她什么歪理。
“这些事情我是不太懂,也没法子传授你经验,等你回去问老六吧,他晓得,你可千万别去问大国主。”
“六长老?”明歌眼眸亮起来,“原来六长老当年真的喜欢大长公主呀,为了她,杀一人,被半个世家和皇族追杀,那我与六长老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这才算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吧,我与风眠洲好像一路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了。”
大长老见状摇头,有些感情轰轰烈烈,也有些感情细水长流,当年她阿娘和长琴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但是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时光都温柔了起来,谁见了不说一句,神仙眷侣。
依他看,明歌和风家郎君也是如此,她性格太冷太凉薄,就像情爱上面笼了一团冰雪,内里燃烧,外面依旧冰天雪地,唯有风家郎君那样温和的人,才能暖化那一团冰雪。
她只是年纪小,并不懂,误以为这是知己。
“六长老的事情,你回去莫要说是我说出去的,免得他知晓来找我拼命。”大长老慌忙叮嘱道,“当年他因为身份和族规,不曾表露心迹,这些年过去,谁都不敢提一句。”
明歌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觉得大长公主好像也很喜欢六长老,若是两情相悦,六长老为何不表明心迹?族规都百年了,若是它有生命,早就腐烂了,人是活的呀。
我一直都忘记问,我阿爹也是外族人呀。祖上传下来的箴言会不会只是吓唬我们的?”
大长老目光幽深,看向远处的雪山,没有言语。
“月牙儿,若你是国主,会为了族人废除族规吗?”
明歌垂眸,许久,低低说道:“会。先祖本意是好的,想开辟出真正的世外桃源,过着男耕女织的淳朴生活,只是传承了数代,大月国人口凋零,很多族人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们存在的意义难道只是为了传承下一代吗?可要不了多少年,当最后一个族人死去的时候,大月国也早晚是要灭国的。
这天底下又何来真正的理想国,不过是入世寻找内心的平静罢了。”
大长老、三长老他们都是一生没有嫁娶生子的,要不了多少年,即使不与外族通婚,大月国也会灭亡。
大长老愣住,没有想到从她嘴里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是我此次来中洲的想法,中洲不如我们大月国好,甚至百姓生活很艰难,世家勾心斗角,权势之争践踏人命,他们没有平权,只有压迫和剥削,每个人都在无情的秩序中挣扎生活,可苦海也罢,乐土也罢,都是生活的表象,大长老,怎么能因为外面都是苦海,我们便要将自己封在小岛上?
若是有一日暴风雨袭来,苦海淹没了小岛,那便是岛的归途,谁也无法阻止。人生来就是要死亡的,小岛也终有一日会被苦海吞没。
那我们何不接纳渡海而来的旅人,偶尔也渡海而去呢?”
大长老端坐在雾凇树下,手执棋子,沉默不语。
冰墙树屋下,风眠洲端着一盘子饭菜,眉眼温柔,唇间溢出一丝笑意,原来,她才是深埋在大月山里,最璀璨的明珠呀。
他一生苦读,行走九洲,着书论道,耽于世家之争,可权势从来不是他所求,他所求的那些,被一个女娘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人生本是苦旅,不过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渡过一生,寻找内心的平静罢了。
他从不相信命运,但是这一刻,风眠洲以为,遇见即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