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谢氏易主的消息传遍九洲,谢景焕成为谢氏新一任家主,引起九洲哗然。谢书在盛京怒斥谢景焕夺权,乃谢家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昭和太子派人送去贺礼,世家之首的风家亦派人前去祝贺,其他世家纷纷效仿,至此九洲格局一分为二。
一方面,晋国公府手握重兵,势力渐大,威胁盛京,另一方面,皇族拉拢了风谢崔等世家,风雨飘摇。
八月中旬,秋慕白按照约定从南阳退兵,只留下百人精锐,以晋国公的身份客居南阳,与此同时,随着第一位世家子弟抵达南阳,整个南阳郡成为九洲新的风暴眼。
南阳郡的茶楼酒肆内,说书人的话本子改了又改,每日都是不一样的九洲大事,各大茶楼酒肆日日爆满。
“且说晋国公到了南阳之后,大刀阔斧地斩去了南阳百姓身上的两座大山,一座就是重税,一座就是滥法,现在周边郡县的百姓都纷纷搬迁来到南阳郡……”
“切,这个本子都吹了好几天了,你们酒楼是不是收了人晋国公府的好处?”
一听又要吹晋国公秋慕白和李氏家族,酒楼食客们纷纷不干了,这本子头次听确实很鼓舞人心,天天听就很腻了。
“那今日说那位大月国的小国主,众所周知,这位小国主乃是安宁王一脉的后人,世代隐居在南疆,直到泉城初见偶遇了一个俊美冷峻的郎君,一见钟情,这才跑回去央求国主为她广发招亲帖,要从九洲的世家郎君中选最出色的那位为自己的王夫……”
“好……”食客们鼓掌纷纷叫好。
“啊呸……哪个混账东西写的话本子?你们知道个屁!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言乱语。给爷改话本子。”一个沉甸甸的金锭子“啪”的一声落到了说书人的桌案上,险些砸出一个洞来。
众人惊呼一声,纷纷看向二楼雅间。
说书人欢喜地捡起金锭子,谄媚道:“不知道爷想听什么版本的?”
一道懒洋洋的笑声传来:“就说世家郎君南疆寻药,路遇劫杀,被隐居的小国主捡回山门,一个落花有意,一个流水无情,这一曲三折,不比你那个一见钟情的老掉牙故事强多了?”
“高呀,妙呀,这话本子定然会备受欢迎的。”说书人大喜,堂下食客们也拍案叫绝。
确实,一见钟情的本子太多啦。
说话人清了清嗓子,开始现编故事来。
雅间内,萧缭笑眯眯地摇着玉骨扇,看着对面清俊风雅的世家子弟和最近被冠以修罗恶煞的谢小郎君,笑道:“如今整个南阳郡都被秋慕白用钱砸了个底朝天,编的话本子那叫一个不堪入耳,既然小爷来了,就绝对要用钱砸一个真相出来。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少家主,这银子能报销吗?”
萧缭笑眯眯地伸手,他萧家可不如风家有钱,这话本子,风眠洲是主角,那必须他出钱呀。
谢景焕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这要钱也要的太理直气壮了吧。
风眠洲取出一叠银票,淡淡说道:“今日明歌会出府?”
萧缭接过银票,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放心,错不了,我是蹭太子殿下的马车过来的,他们约了今日午时在酒楼见面。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见上面了。”
风眠洲沉默不语,路上遇到了几重劫杀,耽搁了行程,没有想到大月国竟然派马车去接昭和太子,所以他们几乎是前后脚抵达南阳郡。
他还没来得及见明歌,只知道她最近住在李氏府邸,不常出门。
他本意是要夜探李府,没有想到遇到了萧缭。
“来了,来了。”萧缭眼尖地瞅见窗外的马车,下一秒见秋慕白竟然从马车内出来,顿时笑容一僵,觉得晦气起来。
秋慕白一下马车,整条街都安静了几分,行人纷纷被撵走,只余下沿街的店铺和摊贩。
风眠洲和谢景焕见状,微微眯眼,南阳本就是李氏的地盘,秋慕白虽然退了兵,但是那些边境军并未走远,而是隐在附近的郡县山林中,专门劫杀前来大月山的世家子弟,除了萧缭等人乘坐大月国的马车,其他人皆遭到了劫杀。
不过其他人像是探底,他和谢景焕则遭遇了好几重的劫杀。
风眠洲看着酒楼下满身杀伐之气的秋慕白,物是人非,没有想到他们当年边城结缘,如今刀剑相向。
秋慕白屏退了行人,敲了敲马车的车窗,一个绿衣襦裙的小女娘从马车上灵巧地跳下来,露出一张可爱秀丽的圆脸。
小草见她最爱的糖葫芦小贩都被撵走了,顿时哼了哼鼻子,不高兴地说道:“明歌,今日买不到糖葫芦了,都被他赶跑了。”
“那就别吃了,天天吃,牙齿早晚要掉光光。”明歌抱着一个草编的篮子,从马车内出来,见秋慕白站在马车边,朝她伸手,视若无睹地从另一侧跳了下来。
秋慕白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对此也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我就爱吃糖葫芦。”小草嘟起嘴巴,帮她抱着重重的篮子,“等回到山上,就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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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去,我做给你吃,我都学会了方子。”明歌见她气鼓鼓的样子,笑眯眯地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圆脸,小草也不是非要吃糖葫芦,估计就是看秋慕白不太爽,给他难堪。
傻丫头,秋慕白那种心机深沉之辈,岂会因为这点事情就难堪,那可是能囚禁生父,日日折磨的主。
“六爷爷呢?”明歌看了一圈,没看到六长老,一抬头就看到了二楼窗前的风眠洲,顿时目光微愣。一袭白衣,光风霁月的清俊郎君站在雕花木窗前,目光幽深如海,微风袭来,时间都因此停顿。
明歌站在没有行人的街道上,冲着他弯眼一笑。
风眠洲看着她灿烂明媚的笑靥,眉眼的淡漠软化,温润一笑。
两人隔街相望,仿佛周遭一切都淡去。
谢景焕和萧缭见状,目光微微黯淡,原来话本子的故事都是真的,他们才是相遇相知的那一对人,大月国的这一场盛事本就是为了他们二人而准备的。
秋慕白顺着明歌的视线,看向二楼的风眠洲,凤眼闪过一丝的冷意,冷漠开口:“原来你要见的人是他。”
明歌回过神来,淡淡说道:“只是偶遇,我要见的人可不是风眠洲。”
说话间,只见一辆马车幽幽地从街尾驶过来,马车上悬挂着皇室的玉牌,马车行至酒楼下停下,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从马车上下来,正是寡居多年的大长公主。
明歌看见她,顿时露出笑容来,上前福了福身子:“殿下,一路辛苦了。”
长公主殿下连忙伸手握住她的手,目光氤氲,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她看了看明歌身后杀伐决断的秋慕白,又看了看二楼临窗而立的世家郎君,只微微一笑。
这九洲的变局都在此了。
“不辛苦。”长公主殿下环视一周,没有看到想见的人,目光隐隐失望,其实她内心早就知晓,世事并非如人所愿,她如今都这般年岁,只能打着护送太子侄子来南疆的旗号,来见一见那人,只要见一面就好了。
往后这些年,都不会有遗憾。
“盛京一别,已然有数月未见了,当时我本想着邀请你去行宫坐坐,喝喝茶,吃点茶点,没有想到你走的那般急,好在如今又见上了一面。”大长公主温柔地拉着明歌的手,与她一起进酒楼,走了两步,才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阿霁也来了,他自小就被拘在东宫里,出来吹吹风也是极好的。”
马车上,昭和太子轻咳了一声,这才下了马车,冲着明歌温和一笑:“我带了一些盛京的吃食,明歌,我记得你那时候最爱吃。”
至此,一条街,一座酒楼,藏尽了九洲最有权势的世家子弟和皇室中人。
*
酒楼内,说书人还在编着话本子,说着世家郎君惨遭大月国小国主拒绝的故事,二楼雅间内,小草两眼发光地看着一包包的盛京吃食,险些流下幸福的口水。
这段时间,她听明歌说了中洲行的一路见闻,明歌说的最多的就是各地的小吃,天知道她馋的半夜都睡不着,没有想到这病恹恹的东宫太子竟然带了这么多的吃食。
嘤嘤嘤,她宣布,她喜欢这位东宫太子,还有长公主殿下果然是画卷上才有的美人,难怪当年六长老会深陷温柔乡,做了那柄杀人的刀。
明歌拍了一下流口水的小草,笑盈盈地说道:“这是我的女官小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小草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不太懂中洲的礼仪,诸位见笑了。
小草,你把我准备的礼物送给长公主殿下。”
“嗯。”小草兴奋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草编篮子送给了长公主殿下,然后看了看雅间内的众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而且对面的雅间门也打开了,里面有视线不断地看过来。
雅间内的气氛古怪到了极致。
昭和太子和长公主殿下居左,秋慕白和李希居右,中间泾渭分明。
长公主殿下打开篮子上面的盖子,只见里面铺满了南疆的干香草和干花,香气浓郁,鲜花香草间是南疆特有的菌菇干笋,鲜果和一颗极大的鸵鸟蛋。
长公主抚摸着里面的东西,险些落泪,这些都是他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家乡特产,都是她在盛京和雍州府都不曾见过的另一番天地。
“抱歉,这礼物我十分喜欢,让你们见笑了。”长公主殿下摸了摸眼角的泪花,声音越发温柔,带了一丝的沙哑,“明歌,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