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回到云雾天宫,就见大长老笑眯眯地等在寝殿外,有事情要汇报。
明歌侧耳想偷听,就见阿娘关上了书房的门。
“大国主和长老们能有什么心思?”小草拎了一篮子新鲜的瓜果过来,将小香瓜一个个地洗干净,好奇地问道,“嫁去中洲挺好的呀,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那个俊俏郎君吗?”
明歌咬了一口香甜的小香瓜,说道:“我什么时候喜欢风眠洲了?”
小草笑嘻嘻:“我又没说是风家郎君,那么多俊俏的世家子弟,你为何单单说他?”
明歌咬牙:“月小草,你能耐了!想讨打是不是?”
小草:“我又没有乱说,你之前明明说要将他丢到血月潭里喂鱼的,结果看他长得俊俏,就没舍得,你还偷偷摸他的肌肉!我都看见了。”
明歌:“我怕他脏了血月潭,鱼要是咬了他,那我以后还怎么钓银鱼吃?”
小草:“你就是喜欢他,那风家郎君苏醒了以后,你都不准我下山,你俩天天在树底下钓银鱼,还一起山上去摸鸟蛋采蘑菇,抓野鸡,这些你以前都只跟我做的。”
明歌:……
明歌听的有些怔然,原来他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后来你抛下我,和他一起去中洲,我都听大长老说了,你明知道与他同行会无比凶险,你还是那么做了,长老们去中洲历练都是独行,只有你与世家子弟同行,为他三番两次涉险,险些丢了命。”
小草细数道:“谢家的寻宝宴有什么稀奇的,能有咱们大月国的宝藏多吗?你就是为他撑腰才去的,还搅的谢家内乱,导致你在清河郡被谢家女娘追杀,险些丢了命。
你在江南动用隐卫护送他回盛京,世家祭上动用长老们的人情保风家,祁连山上还为他流血,明歌,如果这都不算是喜欢,那喜欢太可怕了,定然是要丢了性命的。
那我以后肯定不愿意爱一个人,爱不起。”
明歌被她的话直击心肺,呆呆地拿着手中啃了一口的小香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没底气地说道:“可是,可是,他为我做了更多呀。我这是投桃报李。”
“风家郎君就是喜欢你呀,非常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我都脸红。”小草托着下巴,想起南阳郡那日,风眠洲站在酒楼上看向明歌的眼神,小脸一红,觉得爱情真的像话本子上说的那样美好。
那郎君什么都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她很羡慕明歌耶。她也很喜欢明歌,但是她是女娘,她的喜欢和郎君的喜欢是不一样的,年少时她和明歌约定,若是遇不到喜欢的郎君,就一辈子不成亲,两人在大月山里相伴着生活,国主身边的女官本就是要陪伴一辈子的,现在明歌遇到了那个人,她很为明歌高兴。
明歌闻言再次愣住,眼底春波柔软,低低问道:“他真的喜欢我吗?我之前给他下过情蛊,会不会是受到情蛊的影响?”
小草“哎呀”一声跳起来:“那两只虫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你管他喜不喜欢你,你喜欢他就行了,喜欢的东西就要抢过来。你想想,除了风家郎君,你还会为别的人做到这种地步吗?”
明歌“噗嗤”笑出声来,原来胆小贪吃懒惰的小草这般强悍。她竟然被她的话点醒了,是呀,中洲遇见的人那么多,她愿意舍命去护的只有他一个。他和萧缭、谷霁等人都是不同的。
因为他是风眠洲呀,早在大月山下她将他捡回来,看到他沾满血污的俊俏面容就有些喜欢,后来她百般欺负他,也是因为喜欢,再后来她不让任何人欺负他,更是因为喜欢。
原来这就是喜欢呀。
明歌咬了一口小香瓜,弯眼笑道:“这小香瓜好甜呀。”
“我娘种的,能不甜吗?”小草骄傲地说道,“别人我还不给他吃呢。”
两个女娘趴在窗户下面咬着耳朵,吃着香瓜。
屋内,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到耳中的大国主垂眸,淡淡说道:“如果那郎君能通过所有的考验,便让明歌嫁去中洲吧。”
大长老沉默了数息,这个决定也意味着大月国会彻底地关闭山门,不复存在。
“这些年族人一直生活在这片深山中,百年来能下山历练的屈指可数,对我们而言是关闭山门,对他们而言并无多少改变。国主不必担忧,这已然是最好的选择。”
邀请中洲最有权势的世家子弟前来,然后彻底地关闭山门,断了他们的心思,往后世上再无大月国,再无安宁王一脉,这大夏朝的风雨飘摇也就跟他们无关了。
让一切都回归到本身。
大国主点头:“当年先祖留下遗训,无论大夏朝何时覆灭,我们都不可干预,二十年前,我违背祖训与外族人通婚,因果既生,结局就定。你前去问一问族人,若是有想下山的,便散尽九洲吧。”
大长老起身行礼:“是。”
族人早就不能适应外面的世界,并无人想要离开,就算是老六,这些年也选择了留在大月山,他如今年岁已高,必是要留在这里安享晚年的,若说希望谁下山的话,那便是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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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牵挂都在山里面,老六的牵挂在山外面。
大长老出了书房,就见明歌和小草双眼发亮地跑过来,一左一右地拽住了他宽大的袖子。
大长老笑不拢嘴,呵呵说道:“有事请说。”
小草笑嘻嘻道:“明歌想知道那些世家郎君都到哪里了。”
明歌:“分明是小草想知道,她惦记她丢在血月崖上的一袋子吃食。”
大长老笑眯眯地摸着胡子:“那你们俩便随我下山吧,估摸着今日他们便要到山门了,前去迎接一下远方来的客人们。”
明歌和小草欢喜地叫道:“好呀好呀,大长老,我们现在就走吧。”
大长老看着活泼可爱的两个女娘,微微一笑,在大月山也罢,在中洲也罢,各人有各自的缘法,诸事都要顺应天道,不可强求。
*
且说风眠洲一行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山门附近,除了风眠洲勉强能看,其他人那叫一个惨烈。
自打进山开始,他们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荒诞的、可怕的、与世隔绝的世界,常年生活在中洲富庶之地的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前呼后拥,骤然到了南疆的原始森林内,只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权势地位,金钱富贵在这遮天蔽日,静谧幽深的世界里,都是浮云。
入目所见的都是通天的碧色,高耸入云的千年古树,长满苔藓、积满落叶的深林,还有奇怪空灵的鸟鸣声,一入深山,真是神鬼难寻,到了这般境地,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谁还有心思算计。
一行人跟着风眠洲,走到脸色发绿,不敢多走一步,不敢落后一步,这种鬼地方,要是迷失在山林里,那就等着尸体化白骨,成为古树的肥料吧。
“风郎君,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大月国的山门?这路线对吗?”李家郎君顶着一脸的毒包,惴惴不安地问着。
昨夜他在林子里被一群毒蜂蛰的满脸包,他还不算惨的,最惨的是同行的纪余两位郎君,一个被毒蛇咬的险些要截肢保命,一个吸食了过多的瘴气,全靠一口气吊着在,这两人早早就放了信号,放弃了进山,被那个游侠扔出了山。
风眠洲那边,萧缭和谷霁的情况也不算好,谷霁喘症发作,全靠药囊和各种丹药续命,萧缭和谢景焕中了瘴气,唯有那不起眼的林家小子情况极好,别人带暗卫,他带他爹,这父子俩对南疆的事情极为熟悉,成了向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南疆人呢。
光是应对这可怕的深山老林,就要去掉半条命,谁还有心思弄死旁人,现在大家都希望一个都别少,这样不知名的危险来临时,没准别人还能当个人肉靶子。
“快了,不出意外的话,傍晚时分就能抵达山门。”风眠洲看着已经失去作用的罗盘,这里已经深入了大月山一带,罗盘仪器都不起作用了,全靠他的直觉。
他在大月山山脚下生活了数月,闯了一个月山门,情况比他们要惨的多,但是那几个月的收益也非常大,不仅跟着明歌在山里学会了生存,还对大月山的情况非常熟悉,明歌教会了他识别毒草毒花,如何避开毒雾瘴气,中了瘴气该如何解毒,否则这些人早就挂了一半。
风眠洲摸了摸一路的紫草萤花,就是这种花,一到夜里就能发出紫色的光,如同小萤火虫一般,只要看到紫草萤花,大月山就在跟前了。
去年他在山里看到了无数这种紫草萤花,与明歌一同下山时,也是循着这花的生长痕迹走的,在南疆的深山老林中,植被花草就是天然的指引。
风眠洲回头看了一眼惨烈的队伍,除了谢景焕和秋慕白身体底子强,其他人的情况都不太好,不过林家父子要强一些,他也没有想到林城会亲至南疆。
想来他们林氏一脉跟大月国有脱不了的干系,这父子俩对南疆的事情都是了解,很像是大月国流放在外的隐卫一脉。
事关大月国,明歌并未跟他提过这件事情,不过风眠洲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几分,越是靠近大月国,林氏父子就越激动,那神情像是远行的旅人看到家的方向一样。
萧缭看着叫天天不应的南疆密林,头皮发麻地说道:“没有想到明歌从小生活在这种地方,这地方若非有风眠洲带路,其他人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呀。”
林城靠在树上喘着气休息道:“深山密林本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我们刚才闯过的桃林瘴气,若非风郎君事先让我们采了草药含着过来,只怕我们尸体都凉了。
难怪大月国能避世隐居百年之久,秋国公,你说,若是大夏朝的将士前来,要填多少大军才能踏平这密林?”
林城意有所指地问道,大国主下请帖,邀请世家子弟前来大月国,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这还未到山门,就让这些世家郎君险些命丧黄泉,里面只怕要更凶险。对旁人来说来大月国是凶险万分的事情,但是对他而言却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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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请帖的那一刻,林家主就老泪纵横,将家中的事情都安排妥当,带着儿子第二日就南下了。
秋慕白俊脸冷漠,这深山密林,古树遮天蔽日,声音都透不出去,这种地方,他驻扎在南阳郡的边境军,就算全填了进去也到不了山门前。
之前是他太过狂妄自大了。秋慕白也终于意识到大月国此次下帖的用意,不过是威慑示威,当年威震九州的安宁王确实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