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水,外面雪花簌簌下落,露台上渐渐染了一层浅浅的霜白。
卧室内,秋长歌和傅怀瑾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傅怀瑾见她刚睡醒,即使睡袍凌乱露出白如凝脂的肌肤和优美的锁骨,依旧是上位者的姿态,明明是她要找他谈,却不率先开口,而是等他开口,后发制人。
他很着迷她这样运筹帷幄的模样,但是却不希望她将朝堂上的手段运用到感情中来。
傅怀瑾眼眸微暗,低哑说道:“年前这段时间医院太忙,所以回来的比较晚,长歌,你有话要说?”
秋长歌大脑还属于放空状态,平视着他优越的下颌线,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他性感的喉结上,想起乔曦她们说的那些话,迟缓地点头:“嗯。”
“你说。”
傅怀瑾声音温柔,冬夜过于安静,他怕声音大点会惊到她,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同他说什么,是控诉、指责还是失望,只要她有情绪,那就说明她在乎他,他这三天早出晚归也就没那么辛苦了。
傅怀瑾觉得他过于卑微了一些,盼着她看清自己的心意,又害怕她看清。
这三日属实有些水深火热。
秋长歌在大脑中过了一遍乔曦和衡音的话,思来想去都是废话,她抬眼看向傅怀瑾,问道:“医院的事情很累?”
他好像清瘦了一些,不过依旧清俊出尘,俊秀无双,生了一副好皮囊。
长歌凑近他,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乌木沉香,他回来之后在茶室里待了很久?傅怀瑾有洁癖,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沐浴换干净衣服,将外面带回来的味道都尽数洗干净,包括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她调配的乌木沉香有些特殊,只要沾上了就会留下淡淡的余香,一日后才散掉。
傅怀瑾身躯微僵,见她靠过来,五指下意识地捏紧薄被,身体瞬间就燥热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她了,不是不想,是长歌无心床事,他有时候也羞于面对那样澎湃的欲念,大多时候都是克制隐忍。
此刻夜深人静,白雪簌簌,她带着一身的幽香靠近,傅怀瑾额头青筋微跳,定力发挥到了极致,沙哑开口:“不算累。”
他的手术一向不多,只需要做一些特殊的疑难手术,不过除去手术,还有医学研讨会,以及复杂的国内外事务要处理,这一次去南美和金陵,他耗用了太多的人情,总是要还的,所以这几日确实无比忙碌。
“你闻什么?”傅怀瑾声音暗哑,身子僵硬,想往后挪一挪,又怕她察觉,只能硬挺着,此刻反而希望她能生气动怒,控诉他不顾家,而不是发生了任何事情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
长歌见他隐忍克制的模样,“哦”了一声,突然想起几天之前在金陵的不痛快,当时她就想招惹他吵架来着,结果秋慕白的事情发生的太过仓促,回帝都之后傅怀瑾早出晚归,这不痛快硬是憋到了今天。
她微微沉默,他们这样算不算冷战?好像算也好像不算,毕竟两人情绪都很稳定,不爱发脾气,诸事都看的开,但是跟之前比起来,傅怀瑾对她确实保持了几分距离。
长歌忍不住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抬眼看他,想看进他的内心深处,听说现代人感情来的快,去的也快,说不爱就不爱,说分手就分手,他也是如此吗?
秋长歌:“你是故意躲着我吗?”
傅怀瑾稍显狼狈地别开视线,不敢看着她黑白分明的潋滟眼眸,怕自己沉溺进去,溃不成军。
“是也不是。”傅怀瑾如实回答,低低叹气道,“南美回来之后,你变化很大。长歌,你看着我的时候,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一次轮到长歌哑口无言,第一世的事情她并没有告诉傅怀瑾太多,因为她自己都还在调整,第一世的入梦,她在梦中度过了十三年,当初爱的多甜蜜,后来那十年就有多孤独寂寥,死的时候便有多凄凉,加上秋慕白时不时地出现,让她始终没有完全走出第一世的影响。
明歌短暂的一生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爱的浓烈,恨的轰轰烈烈,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她现在是秋长歌了,但是烙印不是短时间就能祛除的。
她的身上,还有明歌的影子,看傅怀瑾,看宋星河,甚至看陆西泽,都带着第一世的记忆和情绪。
傅怀瑾见她沉默不语,苦笑道:“我知道我很可笑,一直纠缠着过去不放手,可是长歌,你清楚你的内心吗?你真的喜欢傅怀瑾吗?”
她现在在他身边,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与她恩爱,甚至是一日比一日更爱她一分,但是以后呢,若是有一日她发现她爱的并不是他,抽身离去,那他又该怎么办?
他知道她可以潇洒地放手,但是他不能。放开她会死,不放开她会让自己成为卑劣的人,不如现在让她认清自己的内心。
秋长歌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无力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以前习惯了孤独,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是与他在一起之后,她也渐渐习惯他的气息,习惯了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是爱吗?她不知道。
她不是十八岁的月明歌,能在春风里肆意地笑,能轰轰烈烈地去爱,能为一人孤身赴盛京,能度过高塔中的十年孤寂岁月,也能安然赴死埋骨青山,她是秋长歌,她的第一认知里一直以为自己是秋长歌,轮回九世,每一世都英年早逝的秋长歌,孤独地度过了那样漫长的千百年岁月,她已经忘记了爱是什么。
或者说,她已经不会轻易地对一个人动心,爱他爱的去生去死,她只想着在漫长的岁月里,安静舒服地活着,仅此而已。
她果真是自私凉薄的人。
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傅怀瑾的付出,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不索取,并习以为常,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也会失望,也会累的吧。
长歌心思玲珑,一瞬间就明白了傅怀瑾这几日若即若离的原因,怔怔地看着他,说道:“你对我很失望吧?”
傅怀瑾语塞,后槽牙都险些咬碎了,深呼吸道:“太晚了,还是睡吧。”
再谈下去,估计她下一句就该蹦出来:“我们可以分手的。”
那他一定会疯。
一直以来,都是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地成为她身边的男人,明知道她冷心冷情,凉薄寡淡,依旧犹如飞蛾扑火一样地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