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志宏有时候当没听到,有时候则接过来这话,回骂过去,“她不是你生的吗?你没有教养过?比谁好坏呢?”
接下来,他们两人之间,又会是新一轮的争吵。
往往这个时候,冉静和会抱着小板凳,悄声走到门外去背书,《登鹳雀楼》《岳阳楼记》《兰亭序》,不拘什么内容。她拿出来的书上,写的是什么,就背什么。
等室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彻底响过后,一切恢复平静了,她再轻声进屋,默默打扫残局。
让静和实在没有想到的是,连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会在某天戛然而止。
在小小的静和心中,那一簇仿佛悬在半空中燃火的小火苗,终于彻底熄灭。
她理清了这个事实,是的——她的父亲和母亲,是真正的要分开了。
她唯一还清楚记得的另外一件事,是她曾经的那个家,那间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在某年秋天,梧桐树叶变黄的时候,卖给了一个外乡人。
某个放学后的傍晚,静和照样和往常一样,一个人背着大书包,踩着漫天飞舞的梧桐树叶回家。
然后,她看到有个黝黑健壮地外乡人,带着几个装修工,在她家的房子里四处敲敲打打着。
那群人推来了好几辆推车,粗暴地拆掉了那间屋里的很多东西后,又用推车迅速运走了。
卧室门口,那些用玻璃珠子串起的门帘,在装修工人进进出出地时候,相互晃动地碰撞着,发出了“噼里啪啦”地声音。
那副门帘,是章柔带着她,在批发市场里淘了三斤珠子后,在冬天的时候,母女俩拿透明的鱼线,一点一点串起来的。
七彩的玻璃珠子,按颜色排列出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她们几乎整整穿了一个寒假。
珠帘挂上去的那天,她开着灯,看着它们折射出的各种光芒,满足地看了一整晚上。
大概,是那些玻璃珠子碰撞地声音太吵了一点。
忽然,有人粗暴的一把扯下那门帘,塞进了土黄色的蛇皮袋里。
冉静和很想问人把这个玻璃珠帘要回来。
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有做声。
就算要回来了,又能怎样呢?连她自己都是被抛弃的那一个,还不知明天会在哪里落脚?那样晶莹易碎的物件,年幼的自己,要的回来,也保不住。
想不到,是她见证了这个曾经的家,被拆掉前的最后一幕。
在父母拉锯战一样处理完各项事务后,还在读小学的冉静和,抱着属于自己的两个包裹,坐上大伯的车,搬到了郊区的老房子里,和冉家祖父母同住。
接着,她读完小学,又上了初中,开始住校,整个人逐渐变得沉默安静,唯一不变的,是她永远分数优异的成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