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她第一次去母亲那边的家。
几个月大的孩子裹在紫红色的小棉被里,因着还不会走路,只能躺在卧室的床上滚动地翻身,活脱脱似一只肥胖的紫皮圆萝卜。
厨房里,母亲拧开煤气灶,草草给她下了一碗面。
章柔原本就不是很擅长厨艺,又要去哄孩子,又要煮面,鸡蛋煎的有些糊了,面也煮久了点,最后有些糊涂的成了一团。
年幼的冉静和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她安静坐在满桌子还未收拾的碗碟旁边,吃完了这碗不太分得清颜色的青菜鸡蛋面。
吃完面后,静和把碗和筷子放好。
这个摆了张大圆桌子后转身都困难的客厅,令人十分局促,她始终没敢进去卧室看下那个“紫皮圆萝卜”的妹妹。
最后,她站起来,对卧室里的母亲说道,“我要回去了。”
章柔还在给孩子换尿布,听到这话,说道,“你在等会儿,等你胡叔下班回来了,骑摩托车送你回去。”
冉静和在客厅里站起身来,她的脚很冷,这让她开口说的每一句话前,几乎都要咬一咬牙关。
她说道,“我知道楼下怎么坐车,太晚回去了祖父母会问。”
章柔在房间里四处翻找钱包,说道,“你等等。”
等章柔找到钱包出来,冉静和已经背着书包走出门去。
挤仄地客厅里空无一人,卧室里的小女儿瘪瘪嘴,好像又要哭了。章柔叹口气,收好钱包,转身折回房间去。
她的继女始终盯着电视,一点也没有被后母与她女儿的互动所影响。
冉静和下楼时,走的极慢,一步一节楼梯,一步一节楼梯,身后,到底没有人追出来。
最后走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来回走了太远的路,她脚上穿着的棉鞋,湿哒哒的几乎能拧出水来,鞋面成了一团黑灰,已经辨不出来颜色来。
她怕祖父母责怪,只好谎称没看清路,人踩到了水里。
那个晚上,她一双脚冻的几乎失去知觉,小脚趾上的冻疮印,就是那年留下的,后来好几年都一直复发。
没有人询问起,那个十来岁的女孩子,在冬天的深夜,是怎样一个人回家的。
年少的静和,分不清楚什么是邀请,什么是客气。
她后来自然已经明白过来,那场宴席原本没有请她。
也是自那时起,静和对母亲再次生起的那丝亲近之心,彻底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