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船只一前一后,一通过水关,就望见了城内熙熙攘攘的景象。
众人来不及细看,却才发现原来男女易装,竟不独这一例,一时间倒叫众人咂舌不已。
就连见多识广的宋康年,忍不住都念叨着什么“乾坤逆转,阴阳颠倒,此乃大凶之兆”云云。
唯独张顺灵魂来自于后世,什么抽象的行为都有所耳闻,对此倒不以为异。
由于众人所乘船只颇大,很快就被一座小桥拦住了。
张顺等人只好下了船,一路打听。
待众人沿着狭小的北栁巷不知走了多久,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偌大的教场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在这一片广大的教场后身,赫然有一座府邸正立在那里。
那教场倒也不空旷,摆摊的,算命的,卖膏药的,耍把式的,应有尽有,好一副“市民广场”的热闹景象。
不是,这特么什么鬼?
张顺一时间都懵住了。
谁家教场不设在城外,设在城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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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啊?此事说来话长咯!”
被前任游击将军安排着和张顺交接的一位老兵一边摸索着钥匙,一边解释道。
“据说再早之前,咱们这就在城外。”
“后来,嘉靖年间闹起了倭寇,听说冲过来杀数千人,焚毁的房屋不计其数,劫掠的财货数以万计。”
“当时的知府,痛定思痛,找大伙一合计,决定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然后又找城中的盐商募捐了一些银子,靠着原来的旧城东面又修筑了新城,就把咱们围了起来。”
“你来的时候,路过小秦淮河了没有?”
“哪个小秦淮河?”
“就是拱辰门旁边那个,哦,叫做什么东水关!”
“哦,正是从此门入城,然后弃船上岸,来到此地。”
“那就对了,那里就是原来的护城河。后来设了水关,就可以乘船出入了......哦,找到了!”
老兵前后讲述的差不多了,这才打开了抽屉,从里面翻出几本小册子,递给了张顺。
“上面的这一本是扬州营的花名册。原额两千九百七十六人。后来朝廷裁减兵丁,如今只剩下八百六十九人。”
“下面的这两本,分别是铠甲簿和兵器簿。原本有头盔三千一百零三顶,青面布甲两千三百副,紫花布甲五百副,明光甲二十副,扎甲一百副,蟒甲两副。大弰弓五百张,小弰弓一千张,鸟铳二百枝,三眼铳五百枝,快枪五百条。腰刀三百把,木牌二百副,藤牌一百副......”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还剩多少能用,需要让管库的带你去看看了。”
“对了,那马呢?马有多少?”
张顺还惦记着自己手底下这一百家丁,个个都是骑射的好手。
“原额马三百二十七匹,骡二百三十五头。不过大多数不是被人借去,就是病死了。”
“现在还能有多少,鬼知道!”
张顺听到这里,忍不住和宋康年对视一眼。
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八个字:文恬武嬉,民不知兵!
好家伙,难怪,难怪!
张顺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想起历史上这座城池的最终结局来。
文恬武嬉,民不知兵,这是对一个文明的最高褒奖,同时也是对一个文明的最终惩罚。
一个国家,能够做到“文恬武嬉,民不知兵”,显然需要长久的和平。
然而,长久的和平,最终要付出代价的。
这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文明都在苦苦挣扎。
当你耽于享乐的时候,你的敌人正在苦练刀兵。
当替你负重前行的人抵挡不住的时候,你就成了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