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轿车如离弦的箭似的在高速上疾驰,车内听到的尽是发动机的轰鸣和风声的呼啸,车尾的乱流带动着高速路两边绿化带内的树不住地摇晃,感受着座椅的震动和车轮的滚动,郭源享受着这种无与伦比的驾驶体验,仿佛自己就是这高速世界中的主宰者。
郭老师,你在实验高中教的是哪科?我上学那会,在学校里好像没见过你啊?秦明问道。
秦先生,我教的是历史,快20年了,郭源回答道。
你是哪年毕业的?郭源又问秦明道。
郭老师,不用那么客气,您叫我小秦就行,按理说,我也得叫你一声老师的,我好像是05年毕业的的吧,太久了,记不太清了,秦明说道。
好,好的,那以后我就叫你小秦了啊。我是06年才从乡下调过来的,郭源回答道。
那时候花了不少钱吧?秦明问道。
谁说不是呢,一个名额就十万,我是农村出来的,实在不想让孩子跟着我在乡下受苦,所以咬咬牙,四处托关系,才弄到个名额,这还得关系过硬人家才敢收钱,就当是免费给人家当了6年的劳动力了。十年前,好不容易凑了个首付,买了套房,才勉强算个城里人,郭源回答道。
20多年了,县城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啊,秦明感叹道:我大学毕业那会,本来想考研,有一天看到个招聘公告,想着回来试试,明的是“公平”、“公正”、“公开”,通过笔试、面试、问答等等一系列关卡之后,最后录用三人,以我的学历(笔试考试前签名学历栏只有我一个本科,专业还对口),本以为,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结果还是当时的自己太年轻了啊,一直到上班的几年后,我才知道当年被录用的三个人,全是专科,本科证都是工作后考的“成教本科”(交钱三年,就能拿证那种)。原来他们都是某院长、行长、科长的儿子、女儿;这还真是个拼爹的时代啊!所以怎么能拼的过他们?只要某人关系够硬,规则都会为某人而改变,这倒不稀奇,只是招聘公告上的公平、公正、公开显得异常讽刺,公告要求必须是本科及以上才能报名,结果……,不过到时人家又会说:合法、合规了。关系拼不过,那就只能拼钱了,拼钱的话“关系”依然是硬通货,没有关系的话,塞多少钱都没人敢接,有了关系,只能证明人家敢收,钱不到位(比如这个岗位值20万,人家收到15万,那就是不到位),依然是不行的,一个岗位的价值,一个农村人,哪里知道这些道道,只觉得送出去不少了,也该打通了,结果还是差了“那么点”,人家就是不松口,但是也不会开口要,这个东西是要靠自己“悟”的,悟到也就“通了”。秦明感慨道。
是啊,不是说,好的工作跟艾滋病一样只有三种传播途径吗,母婴传播、血液传播和性传播,郭源插嘴道。
这也就是秦明和郭源两个人侃侃而谈的愤懑直言罢了,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到,难免不会惹出事端,上纲上线了,随着这次聊天,两人的关系、信任度倒是近了不少。
是啊,现在这社会,干什么事都难啊!上班族还好一点点,真正难的是底层,基本都在崩溃的边缘,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在农村,捕个鸟,违法;捞2斤螺蛳,违法;烧秸秆,违法;买不起煤,买不起天然气、液化气,烧柴做饭,违法;搭个鸡棚、猪圈,违法;骑个电动车,违法;不知道现在还剩下什么是合法的,郭源感慨道。
真的吗,怎会如此?教员这才走多少年?虽然没亲眼看到过教员,秦明还是一脸怀念的问道,这两年秦明基本和这个世界脱节了,虽然经过一些信息的补充,但这些新闻上是看不到的。
郭源教的是历史,他当然知道秦明口中的“教员”是谁,那是最接近“神”的人,多少人的信仰!
当然是真的,这个时代是真的变了啊!郭源感叹道。其实自从妻子死后,郭源的人生早失去了方向,因为妻子的死,他和儿子、女儿都和他断了关系,如今的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虽是一个领导,但只是副职,没有绝对的话语权,更被被打压的死死的,这让他郁闷不已,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每天开会都讲着言不由衷的话,此时和秦明的聊天打开了话匣子,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他早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上个班,他妈的就像上朝一样,领导班子皇帝化;中层副职、太监化;办公室主任呢,东厂化;同事呢,妃子争宠化;领导大会发言,圣旨化;晨会,早朝化;汇报工作呢,奏折化;业绩奖励,亲近化;工资发不了几个,天天累的跟狗似的,开不完的会,讲不完的鬼话。如果有更好的机会,他绝对是会考虑的,不说别的,这几年他还是捞了不少好处的,就算付了秦明的钱,剩下的也足够他安度晚年了,再多的钱对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儿子、女儿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再找个女人,生个孩子?早已经力不从心了。剩下的只要安全着陆,健健康康的活着就行。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飞奔,小轿车终于下了高速,经过几十里乡间小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在村口,郭源停下车,问秦明道:小秦,家里多少年都没住人了,房子早已经破败不堪,估计回去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啊,咱们是先去祖坟哪里吗?
秦明回答道:先去老宅,再去祖坟,看完祖坟,哪里地势高,那就到我去地势最高的地方就行。
好的,郭源随即开车很快就来到了老宅门口。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熟人,如今的农村,十室九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村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老人了。
车停稳,两人下了车,只在老宅外边看了看,秦明对郭源道:你家老宅没有问题,没有人动手脚!走吧,去祖坟看看。
说罢,郭源重新启动了轿车,朝祖坟方向开过去,因为是山路,不多时,车辆再无法前进,停了车,两人只能步行,山区的路并不好走,郭源更是累的气喘吁吁,山脚下的田地里时不时都能看到零星的坟头,有的可能因为太过于久远,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小土包而已。只是郭源指着前边的坟头对秦明说道:那边是我叔祖父与我二爷的坟。
秦明看了看坟头问郭源道:谁给你叔祖父看的地(指的是风水),和你二爷有仇吗?
郭源不明白秦明是什么意思,问道:小秦,这话怎么讲?
你叔祖父的坟是有问题的,方向不对,你二爷注定命里无后啊!这话说出来郭源直接愣了,说的分毫不差,二爷没有子女,后来领养了一个,也因为意外,掉水库里淹死了,叔祖父早就死了,秦明更不会知道的这么准确。
小秦,这真的能从坟头上看出来吗?确定不是唬我的?郭源是真有点拿不准才这么问的,一个坟头能看出什么来。
真的能看出来,这里你熟悉啊,不信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看两个,你心里核对下。
没走多远,拐了一个弯,前边是一个深谷,只见前边有七八个坟头,坟头的柏树郁郁葱葱,一片碧绿的景象,是几辈人的都葬在那里,明显是人家的祖坟了,这时,秦明指着那家族墓葬群对郭源道,郭老师,那里你应该知道是谁家的祖坟吧?我就说说,你看我说的可对?
这个祖坟从风水上看,还是不错的,你看坟后山上凸起的山丘走势,这就是龙脉,虽然不大,确是实实在在的,你再看坟后的山丘起伏有度,最终落在了祖坟那里,让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夺走了这一门的气运,是他们这一脉兴旺,他们同门的不是绝后,就是残疾落魄之辈,他们家应该算是你们这边最显赫的人家吧?应该能做个副处级,再往上就难了,并且他们几代人占尽了同门的气运,最后会反噬到自己身上,重病缠身而亡啊!这样的风水局有点歹毒了,郭老师,我说的可对?
何止对啊!这种准确度让郭源惊得胆颤,就像秦明亲眼看到的一样,更是分毫不差。
先生真乃神人也,郭源感叹道!只差说句,我愿拜您为师的话了。
两人边走边说,看到路边不远的坟头前立了石碑,现在立碑的人倒是不多,秦明看了看道说道:这个坟没问题,但是立碑的人确是有心之人啊!必擅长此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