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
那声音隔着棺材,听起来闷闷的,但我能听见轻微而且稳健的脚步声。
“八爷虽说已经画了符篆,但是您真的不再看一下了吗?毕竟八爷……”
“不用了。”佛爷说,“齐铁嘴不敢搞花样,他知道后果。”
“可是……”说话的人有些犹豫,“这不会影响到您吗?”
“我早就不是张家人了。”佛爷说着,似乎是围着棺材走了一圈,“张家人活的太久了,早该死了。”
“那个叫张起灵的怎么办?他好像不是真的张家族长。”
“找个机会除掉吧,真的已经找到了,霍仙姑在四川盯着他呢。”佛爷沉吟了几秒,然后冷笑一声,“当初想赶尽杀绝,没想到我福大命大死里逃生,现在是他们还债的时候了。”他最后一句话说的逐渐变得模糊,似乎他已经离开了这里。
佛爷想害张家的本家?
我对于张启山和张家的恩怨是有所耳闻的,当初在墨脱的时候,张海客当做讲故事一样,给我讲了许多张家的事儿,从那些过去的故事当中,我似乎窥探到了一些老一辈的秘密,也似乎看见了闷油瓶的过去,但是故事就是故事,三分真,七分假。就算是本人讲述,也不一定就是事情的原貌。我不知道佛爷对于闷油瓶的恩怨,我只是在那漫长的十年当中,查到一点点关于闷油瓶的线索,而那些有限的记录当中,他的生活是灰暗苦涩的,让人看了会心疼,也会觉得惋惜。
我在墨脱停留很长时间,即使事情尘埃落定,也没有马上离开墨脱。因为我总觉得,站在墨脱的雪山上,我可以透过那片天空看见当年的他,也许那时候他也是站在雪山上看着天空,然后去寻找答案。
而佛爷,我也从我爷爷的嘴里听说过他的故事。在民国时期,他是个军阀,但又和一般的军阀不一样,他保护着长沙的安宁,也在暗地里掀起腥风血雨,我问爷爷,“那张大佛爷是不是长沙的英雄?”当时爷爷想了很久,然后摇摇头,跟我说他不知道。那时候我看见爷爷的眼睛里有很多无奈,后来我也从许多长辈那里得到一些蛛丝马迹。对于吴家来说,张大佛爷对我们算是不错的,当年爷爷的战国帛书事件死了那么多人,但吴家算是安然无恙,可是我也看见过陈皮阿四提起张启山时候的咬牙切齿,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但那一定是一段很汹涌的过往。而霍仙姑对于佛爷的态度是恭敬的,是畏惧的,也是憎恨的,面对九门之首,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就是了。
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的幻觉似乎就这么消散了,我就这么安静的躺着,直到我能听见周围的声音。
“小三爷?小三爷?”
是潘子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潘子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潘子了,浓烈的情绪让我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拥抱,但潘子不是我这种矫情的人,他笑着一拍我的肩膀说:“好久没见,小三爷你越来越有三爷的影子了。”
我笑着看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起来不错,像是比活着的时候过得好,但他穿着一身像是武生一样的戏服,背后插着五面大旗,看我在看他,他有点不好意思的一拍自己身上的衣服问我“现在在地下做个阴司,不过我见过三爷了,你不用担心三爷没事儿,他没死,还给我扫墓来着。”他说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三爷,这浑水,你不要再趟了,三爷不放心你,潘子每次在下面看着也揪心,地下的大能都给你求遍了,别在这么嚯嚯自己了。”
我鼻子有点发酸,但是这么多年早就不习惯流眼泪了,所以我就笑,对着他笑,结果把他眼圈给笑红了。潘子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小三爷,你身上的这个鬼,已经脱离了阴司掌管,我不能再帮你了,你得去张家古楼的入口处,这小鬼出不去张家祖坟,就是因为祖坟外面有辟邪的东西,小三爷你受苦了,潘子送你回去,最后再帮你一把。”
我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潘子在我的胸口上拍了三下,我觉得的胸口一震,一股腥甜的液体从喉咙涌上来,一口血喷了出去,然后耳边又是打斗的声音。
接着就是胖子惊呼了一声“天真!你醒醒啊,天真!”
我睁开眼睛,胖子打着手电,我勉强能看清眼前的情况,小花在和一只六腿怪缠斗,那个长得很像蜘蛛精的东西,竟然已经突破了门口的碱粉,闯到里面来了?我心里恼的很,一摸身上,还有之前带下来的枪。我的枪法不是很准,黑瞎子说我不适合用枪,为此我做了很长时间的训练 ,而且非常有成效,我现在只是祈祷我和小花有足够的默契,不然我的一枪可能会让他脑袋开花。
我瞄准着眼前的蜘蛛精,在这种极端的环境是不适合射击的,但是我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帮助小花,如果我失手了,那我就直接陪他一起死在张家古楼也不错,至少我不是孤零零的死在病床上,而是在路上。
而且,我相信潘子,即使那是我臆想出来的幻觉,我也相信潘子。
“呯”
枪声在古楼里显得格外刺耳,胖子大骂了一句“天真你个王八蛋,哪儿有人在别人耳朵边儿开枪的!老子眼都震花了!”
“你闭嘴,你就是老花眼!”我气的要死,这一枪打偏了,擦着蜘蛛精的边儿过去的,不但没打到它,还给它激怒了,它甩开小花奔着我和胖子就来了,胖子来不及骂,背着我就跑,我还在瞄准,想打它个脑袋开花,小花追着那个蜘蛛精也骂,他没让胖子出手,就是怕这边的火烧到我这里,结果我自己不识好歹,上去就招惹蜘蛛精,他快气死了。
“胖子你想想办法,它也是蜘蛛,也是只猪,你们俩好歹也算半个同类,你就没有对付它的办法吗?”我一甩枪上膛,转身就是一个点射,胖子跑的快,一边跑一边骂“你废话再这么多,胖爷就拿你当炮弹,给你扔蜘蛛精的床上去!也算了结了你二叔的心愿,给你找个媳妇!”
“我才不跟你抢媳妇呢!”我一边说一遍开枪,后面小花怒喝一声“你俩废话别那么多!”他说着,手里的甩棍一撑墙壁,直接贴着墙飞过来,一根棍子游走墙壁的技术看得我目瞪口呆,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我们前面来,他一个急转身,反着冲过来,与我和胖子擦肩而过,冲向蜘蛛精。
“小花!”我也喊了一声,解雨臣的架势摆明了是要自己拖住蜘蛛精,给我们逃跑的机会,但是如果他真出事儿,就算我死了,我奶奶也得在我背后蛐蛐我,所以我抽出白狗腿,一把割了胖子的绳子,从他身上掉下来,虽然我做好准备,在地上滚了一圈,但是我低估了背后这个寄生胎的威力,它刺的太深了,我这么一滚,疼得我两眼一黑,但是咬着牙,举着白狗腿就朝着蜘蛛精冲过去。
胖子感觉我从他身上掉下来,他一个急转身,脸都青了,喊了一声“天真!”
眼看小花要和蜘蛛精对上,但蜘蛛精竟然反跳上天花板,倒着冲我跑过来,直接忽略掉了小花,我想冲我来我也不怕它,只是后背一疼,让我的动作慢了一瞬间,就这么一瞬间,蜘蛛精的利爪一把抓了过来,就在它的指甲距离我不到一寸的地方,我就听见轰隆一声,原本蜘蛛精倒挂的那块天花板突然塌了下来,在一片烟尘中,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