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尼玛。”卓小六气得太阳穴砰砰跳，狠狠瞪一眼叫嚣者，记住了狗东西的模样。
他也没耽搁。
撒腿噔噔噔跑到楼顶。
此时。
楼顶聚集了一大批人，有街道办的，有村委的，有帽子叔叔，赵二少也在，西服敞开，露出肚皮，拿着电话打电话。
…
“卓小六，你特娘终于来了，你妹纸要几叭跳楼，是死是活跟我没关系啊。”赵二少望着卓小六，语气很不客气。
他也没想到赵丽影小小年纪，脾气居然如此烈性，一些小小的误会，就要闹到这种难堪的地步。
赵二少越想越窝火：“草，卓小六，你这妹纸我特么惹不起，赶紧把她劝下来收拾铺盖滚蛋，晚上八点前，我叫人来清理房子，东西要是没搬走，别怪我特么当垃圾扔了。”
…
“我扔尼玛。”
卓小六二话不说，抬起巴掌，冲着赵二少脸狠狠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
赵二少神情一愣，像是个傻孢子，伸手摸摸脸，继而脸色难堪，张牙舞爪，要冲上来找卓小六算账。
卓小六冷笑一声：“我妹纸现在就坐在楼顶，要是晚一步，她真跳楼就是被你逼死的，赵泰，你想清楚了，人命你背不背的住。”
“草，卓小六，算你狠，这个巴掌我记下了。”赵二少眼神像是一条毒蛇。
“你的事，我也记下了。”卓小六屈着两根手指，对准自己双眼，然后狠狠指着赵二少。
…
卓小六脱了鞋袜。
轻手轻脚走到赵丽影身旁。
赵丽影是河省廊坊人，卓小六是河省沧州人，两人算是老乡。
卓小六在横店飘久了，是真正的横店老油条，他又有五个凶神恶煞的兄弟，只有他欺负人，没有人能欺负他。
赵丽影秉性善良真诚，属于只有人欺负她，没有她欺负人。
后来。
卓小六在剧组做群演，偶然救了她一次，一来二去就厮混熟了。
他甚至有想法，把赵丽影收做七妹，就叫萌萌虎，听着就像是猛猛虎，听上去就不好惹。
…
很显然。
萌萌虎既不萌，也不猛，性格倒真是有点虎。
卓小六挨着赵丽影坐下。
横店没有高楼大厦。
从屋顶纵目远眺，横店就像是个便衣帽子摊地煎饼果汁，凌乱、混乱、野蛮生长。
…
赵丽影长发被一根黄色的小皮筋系成马尾辫。
她身材瘦小，气质青涩，不敢与人眼神对视，说话也拘谨，不过眼睛很明亮，属于土味情话里，你爸爸一定是个小偷，他把星星偷下来做你的眼睛。
卓小六坐在她身旁。
赵丽影唇瓣蠕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豁地煞白，眼神闪过一丝惊惧、屈辱，默默别过头，脸颊藏进头发里，只要浅浅的哭泣声。
…
“妈的，没想到横店这么丑，我一直以为横店很漂亮的。”
卓小六双手撑着墙，朝下望，乌泱泱耗子大小的人，这时候他要是解了裤腰带，这些人就要大祸淋头咯。
他悠哉悠哉晃荡着双腿：“赵妞，你知道的嘛，我从小就是孤儿，和哥哥们在街头乞讨长大，乞讨啊，多特么惨啊，其实一点都不惨，又自由又快乐，就是饿肚子。”
“后来啊，有个剧组到沧州取景，就是吴景的《太极宗师》，插句题外话啊，我觉得吴景长这样都能做主演，我特么也能啊，不过我们是去做武替的，狗屁武替，就是挨打嘛，我们从小就挨打，挨打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然后啊，陈老大就说，这工作太特么好了，挨打就能有饭吃，就可以不饿肚子，咱们就干这个，然后剧组有个化妆姐姐说，你们要是想做武替，就去横店吧，横店的剧组多。”
“然后啊，我们就来横店了，赵妞啊，告诉你个小秘密，我听到横店剧组多，没概念，陈老大就特么一巴掌打我脑壳，说你特娘就想象横店是馒头堆成的就好了。”
“我一想，这特么真好，既然有馒头堆成的地方，结果来了横店，狗屁啊，馒头没有，自由和快乐也没有。”
“那时候我特娘就想。”
“又自由又快乐、又有馒头吃的日子，不是特么我这种孤儿能有的日子，我不甘心啊，凭什么我特么没有，我就抢，我就争，人家早上八点蹲活，我就早上六点，人家早上六点，我特么不回去睡了，努力了这么多年，我终于从一个15岁的武替奋斗成一个19岁的武替。”
“这特么还努力个屁啊，洗洗睡吧。”
卓小六抬头望着远处：“可是啊赵妞，如果不努力，25岁、30岁。我特么还是个武替。”
…
“小六哥。”赵丽影不知道如何安慰卓小六。
一个悲催的苦逼遇到另一个更悲催的苦逼，就油然觉得生活还有希望，生出一种我比他档次高的优越感。
赵丽影没有。
她呐呐欲言，嘴却笨拙，想了想，索性小心翼翼的伸过去手，覆盖住卓小六手掌，似乎这样能把温暖传递给他。
…
卓小六手背一凉。
这个傻姑娘在屋顶坐久了，都冻僵了。
他反手牵住赵丽影手，挤眉弄眼，做出个丑脸：“赵妞，你呢，你为什么来横店，你都未成年吧，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我家里也没有钱呀，还有弟弟，空姐学校的学费太贵了，读出来凭我的条件也面试不上空姐，我就偷偷跑出来了。”
“天大地大，干嘛非跑到横店啊，横店多悲催啊，这地方就是年轻人的坟墓。”
“哪有，小六哥就不是。”
赵丽影轻轻皱一下鼻子：“小六哥，你不是签约了《天龙八部》剧组嘛，内地小李连节，我看报纸都不敢相信。”
“不替我高兴？”
“我有替你高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