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直接答应,看向张培:“你,爬上去看看有多高……”
张培瞪大眼,我的少爷啊,这是你们之间的比试,用不着我吧,何况我也爬不上去顶端啊。
半个时辰后,沐春满头大汗。
家里的尺子也真是,为何只有三尺长的尺子,就不能弄个几丈长的尺子?
这破楼修的时候为啥盖了个顶,顶上面为啥还安一个头,害我测不了!
梯子也是,干嘛不弄高一点,全都是破矮的梯子!
沐春气呼呼地,恨不得将这座阁楼给拆倒在地,一点点给量出高度来。
顾正臣悠闲地喝着茶,看着上蹿下跳,忙东忙西的沐春,听到身后传出脚步,回头一看,见沐英到了,便起身拱手:“沐都督同知来了。”
“他在干嘛?”
沐英回礼之后,看着自己的儿子正在往阁楼上丢绳子,绳子一端还绑着一块小石头。
顾正臣解释一番。
沐英爽朗一笑:“欺负沐家大少爷,你算是头一个啊。”
顾正臣摇头,面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沐春少爷,解决问题需要讲究方法。方法不对,事倍功半。方法对了,事半功倍。”
沐英收敛笑意,看向顾正臣:“讲究方法,这就是你救人之术、锻体之术的由来吗?”
顾正臣没有说话。
沐英了然。
问题就像是一扇门,有些门上了锁,需要找对钥匙才能打开。
沐春郁闷不已,根本就测不出来精准的高度,见沐英来了,委屈不已:“父亲,孩儿被欺负了,这就不是一件可以做到的事……”
沐英安抚着沐春,看向顾正臣:“说出你的法子,让我儿子心服口服。”
顾正臣看了看阁楼的影子,又看了看沐春的影子,笑着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阁楼的高度、影子之间的关系,与人的高度、人的影子的关系是一样的。测出自身身高与影子长度作除法,再乘以阁楼影子的长度,则是其高度。”
“《九九歌》你应该熟悉吧,一九二九,相逢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太阳开门户……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齐出。《孙子算经》记载,凡除之法,与乘正异。这些算法,先生也应该教导过一些吧。”
“世上万事万物,总有其规律可寻,有其法可依。用圣人的话来说,就是格物致知,穷极本源。你如今年纪还小,但你要记住,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没有找对的方法。是吧,沐都督同知?”
沐英肃然点头,看向沐春,威严地说:“还不给先生行礼!”
沐春记下,深施一礼:“弟子受教。”
顾正臣笑道:“其实,想要知道这楼高多少的方法很多,甚至可以找建造这座楼的匠人询问,每一处建筑,都有它的规制。只是,有时候人需要靠自己的智慧来解决难题。”
沐春连连点头:“若先生不嫌弃,可否详细说说九九歌与乘除之道。府中王先生虽教导一些,但我并不甚明了。”
顾正臣清楚,作为将门之后,可以不识字,但基本的算数还是需要掌握,后勤多寡,兵丁数量,里程时辰,都离不开筹算一门。
只是沐春毕竟年幼,今年不过十一岁。
顾正臣欣然答应:“那就从九九歌说起吧,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人们就开始用九九歌来算数,当时的人们从九九八十一说到二二如四,后来说到一一如一,乘法之道……”
沐英站在一旁,听得入神。
相对于府上请来的王先生,顾正臣似乎更适合当先生,他似乎对筹算一道很是精通,随手在地上比比划划,就能将复杂的筹算简单化,他所讲述的筹算学问,与《九章算术》等典籍中不同,却又暗合。
“老爷。”
五戎走至沐英身旁,低声喊了声。
沐英见五戎面色凝重,便走出一旁询问:“何事?”
五戎低声禀告:“陛下传了口谕,让大都督府将上个月俘虏而来的鞑靼将士二千二百五十余人,安置在应天府六合、句容、江浦等五县之内,改其胡姓,归为顺民。”
沐英微微皱眉,有些担忧:“六合、句容、江浦等地就在金陵附近,若他们乱起来,朝发不需夕时便入金陵!如此岂不是危险?”
五戎不敢说话。
这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命令。
沐英挥了挥手:“陛下既然传了口谕,那就照办吧。只是这样一来,容易苦了当地百姓。等等,你说这里面也有句容县?”
“是的。”
“句容么?”
沐英看向正在给沐春讲解问题的顾正臣,缓缓地说:“大都督府不可能违背圣意,不过却可以调协下分配人数。你说,若是将一千二百余人安置在句容的话……”
五戎喉结动了动,脸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远处的顾正臣:“老爷,一旦这些人乱起来,他可能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