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析出盐,关胜宝便拿到了招册。
顾正臣翻看过之后,将招册交给郭临川:“郭提举,据其家眷与邻里供词,赵瓜已是六十有五,王海六十有三,那两个孩子,一个十二、一个十三,这到底是谁撒了谎?”
郭临川看了两眼,抬手召来赵瓜等四人,厉声道:“你们竟敢隐瞒年纪,欺骗朝廷!”
赵瓜等人当即下跪。
王海喊道:“郭老爷,我们——”
郭临川直接将招册丢在地上:“不要给我说,给定远侯解释清楚!”
王海看向顾正臣,惶恐地说道:“定远侯老爷,我们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想着还有一把子力气,多制一些盐换粮,也好养活家里人,此事郭提举根本不知情,全是我等自作主张……”
赵瓜磕头:“确实是我等不觉老,还想为盐场多制一些盐,不得已才瞒了年纪,与郭提举毫无关系。”
郭临川抬手整理了下袍子,沉声道:“定远侯对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顾正臣看了看老人与孩子,从呵呵的笑转变为放肆的大笑,笑声传荡在团院之中,翻出了墙。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
老人为家分担,强撑着不服老,还能多干一段几年,顾正臣可以理解,可这孩子呢?
他们的父亲可也是在团院之中,只不过不在这个院子里罢了!
一家一丁还不够吃饱饭的是吧,这才需要将十来岁的孩子送过来,承大人都难承受的苦!
顾正臣看向郭临川,收去笑意,拱手道:“郭提举管理高家港盐场相当厉害啊,顾某佩服。”
郭临川抬手:“不敢当。”
顾正臣背负双手:“盐场的灶丁不知我的手段,可郭提举应该知道一二吧,一旦我抓到破绽,你,包括整个盐场的大小官员,但凡牵扯到私盐买卖之中的,一个都别想活命!不要以为灶丁畏怕不敢说出真相,这里就没真相了!”
郭临川淡定如常:“怎么,在定远侯眼里天下官员就没一个清廉的了?”
顾正臣呵了声:“清廉的官员自然有不少,可这里面有没有你,那就不太好说了。”
火炙烤着盘铁,卤水逐渐蒸发,露出了白色的盐。
严桑桑颇是不理解地问:“煎盐便是用火煎熬,为何使用这种笨重又厚实的盘铁,而不使用轻便的铁锅?”
顾正臣看向刘十二。
刘十二直晃摇头,坚定地说:“不能用铁锅,铁锅很容易携带,他们随时随地都能煎盐,到那时,谁知道他们制了多少盐,万一存有了大量余盐,偷偷卖了出去,岂不是私盐泛滥?虽说盘铁笨重麻烦,但每次煎盐都有数,有人盯着,不会让他们偷偷制盐,每个灶户有多少余盐,我们也都清楚,到时好依余盐多寡准备粮食。”
为了控制私盐外流,宁愿放弃高效率的法子,也要使用团煎法,这是现实。
“走吧,换个地方看看。”
顾正臣见已经出盐了,虽说完全煎完这一盘铁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已经没看的必要了。
一处亭场,分散着数十个茅草屋。
军士封住了道路,妇人、孩子与不明所以的灶丁都躲到了茅草屋里,不安地透过窗子看着。
“娘,有人来了。”
头发有些发黄的小悠垫着脚尖,双臂横着挂在窗口,眼见有人走来,赶忙告诉了母亲。
“姐姐,让我看看。”
四岁的弟弟小安有些急,可个子矮小,根本够不着窗户。
小悠的脚跟落了下去,抱起小安,小安趴在窗户边看去,回头对母亲喊:“娘,来了好多人。”
秋娘缝补着衣裳,头也不抬地问:“你爹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