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谦小心谨慎地道:“听说,杨夫人之所以没来找您请安,是因为身体不适。”“不适?”赵扩抬起了头,“她怎么了?”
“方才陈御医所言,前些日子杨夫人在坤宁殿,大雪天里跪了数个时辰,险些……险些双腿就保不住了。”王德谦说完,赶忙垂下头,因为他猜到了官家下一刻的反应。
“什么!”赵扩站起身,“这个韩珏,这个韩珏!真是太放肆了!”周遭众宫女太监纷纷跪下,王德谦也不例外。“官家息怒!”
可赵扩哪里息得了这怒火:“朕说怎么她不来找我,原来是受了阻,这些时日,还不知皇后给她穿了多少小鞋!”
“摆驾延和殿!”赵扩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王德谦赶忙跟上,提醒道:“官家,杨夫人已经不在延和殿了,而是被皇后安排去了淑德宫。”
赵扩闻言,又是一股不好的感觉自心里而生。
“那就去那儿,待会让御医把药也送到那。”说完,赵扩登上龙撵,直奔桂枝所在宫殿。
另一边,御花园内的桂枝腮边泛红,桃目微眯。一旁的曲夜来拎着灯站在旁边,看到她这样,反而不是很开心,更多的则是心疼。
“夫人,这里还是太凉了,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曲夜来建议道。
“不凉不凉,吃些酒便暖和了,夜来,你也吃!”桂枝说着,端起酒盏站到曲夜来跟前,递给了她。
“我酒量可不好。”曲夜来赶忙推辞。
桂枝一撇嘴,微醺笑道:“相逢幸遇佳时节,月下花前且把杯。这可是余翁酿的,快尝一口,不然待我吃完了,便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酒了!”喝醉酒的桂枝如同天真的少女般娇羞。
曲夜来无奈,只得抿了一口,倒是清洌微甜,入口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是以她不由得多饮了几口。
“不错吧?”桂枝笑着,又端着酒盏跑开,在那树下走来走去,也不知是醉得走不直路,还是在迈舞步。
淑德宫外,龙撵刚停下,赵扩一下来就愣住了。“她就住这种地方?”赵扩不可置信地问道。
王德谦无奈地点了点头,“便是这儿了。”
“岂有此理,朕……”赵扩顿感心口一阵火热,疼痛难忍。
待平复一些后,他走了进去,可待王德谦传唤了一圈儿也不见有人出来。
而就在此时,隔壁御花园传来的笑声吸引了众人注意。
“什么声音?”王德谦一愣,提耳倾听。
赵扩却转身便往外走,直奔御花园。穿过拱门来到这里,花前月下,枝梢叶末处,人影朦胧。
桂枝把着酒盏,似醉非醉地在林下漫步,每一步看似大醉了,却又稳当得很,仿佛她连吃醉了酒都有一股吸引力般。
听到声音,曲夜来转身观望,提着灯一瞧,却看到了皇上的脸,“奴婢叩见皇上……”曲夜来连忙跪下。
赵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桂枝,仿佛魂儿被勾去了一般,步步往前。
见此曲夜来刚想开口叫桂枝,却被王德谦笑盈盈地拦住。“走走走,没点儿眼力见儿呢!”说罢,他拽着后者离开了御花园。另一边,桂枝舞得累了,倚在树边,举目望着明月。“月下花前且把杯——”话未道尽,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御医说你腿受了伤,如今看来,倒是安然无恙嘛!”赵扩一边说着一边站到了她身后。
桂枝轻轻一笑,遂回身施礼道:“妾身从未说自己伤了。臣妾参见官家。”
“不仅如此,你待其他事,不也是一字不提?”赵扩方才还担心得要命,此刻见着了,却不知怎的又有些埋怨。
“官家想听我说什么呢?”桂枝举着杯来到赵扩面前,“对了,余翁去世了,今后再也吃不到这酒了,官家要不要尝尝这最后一坛,还有一半,臣妾与你分了。”
“余翁去世了?”赵扩闻言也是一愣,虽然他与那位老人家交情不多,但也知道桂枝常去篱笆园,二人当初也正是因为去了那里,才有机会给赵扩表露真心。
“朕会着人去学如何酿这酒,自然不会让余翁的手艺失传。”说完,他又语气一转,“倒是你,连着近两个月不来找朕,你是何居心?”
“官家没有召见臣妾,贸然求见,臣妾怕耽搁了官家处理朝政!”桂枝仍是醉迷迷地说着,她这副状态使得说出口的话,都带有几分童趣味。
赵扩瞧着她这模样,越看越气,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动手掐住后者的咽喉,直到她肯服软为止。不过,他没有那样做,只是一把夺过桂枝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
“给臣妾留些。”桂枝追了上去。
赵扩将酒盏高高举起,由于二人身长不等,桂枝扒拉了半天也难摸到,赵扩气呼呼地道:“朕如今可是官家,你让朕心里不爽快,朕自然生气,可你连个解释都没有!”
闻言,桂枝的手垂了下来,思虑片刻,抬起手从前者头顶绕到颈后,双手钩住他的脑袋往下扽了扽。
一时间,又是四目相对。
片刻后,桂枝才启朱唇,温柔却不失正经地说道:“当初,臣妾唯一的条件,官家还记得否?”
“朕……”赵扩愣住了。
这些天,他确实忘记了当时的承诺。
“如果朕误会了你,你便来找朕理论!可你什么也不说,反而是有苦有罪就受着,到头来还不是朕心疼你,牵挂你!”赵扩自然也是很难嘴软的。
桂枝又笑了,深情道:“有些事儿,臣妾说出来不如官家亲自去看,不就是醋意吗,你大可将赵崇礼召来站在这儿,再选一遍,臣妾依旧还是选你。同心而共济,妾心始终如一。”
赵扩要听的就是这句话,时隔一个半月,总算如愿了!
心里一颗千斤重的石头,终于在此刻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