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刘工匠以为他得在工部里默默无闻下去了,平常工部实在是没什么大事可作,而他这种工匠,说实话为工部官员鄙薄轻贱,冷言冷语都是轻的,更有甚者干脆排挤打压,划分楚河汉界。
刘工匠早年的雄心壮志,在工部的日复一日消耗下渐渐的烟消云散,只能老老实实地当着工部不起眼的郎中 。
幸亏,守得云开见月明,他能为长公主效劳立功,那么他家里也就不用那么为人看不起了。
刘工匠心里很愧疚,他的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婆家是个有点难缠的,女婿有点志气,走科举入仕,若非两家祖辈有渊源,又定了亲,恐怕这门婚约也轮不到他的女儿了。
要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能,何至于连累他的女儿被人轻视笑话?
周佑宸无从得知刘工匠的心理活动,她正认认真真地与刘工匠讨论着这些机器的具体制作流程。
和刘工匠一块过来的还有好几个人,令周佑宸意外的是,这些工匠里同时也有女子,哪怕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据她所述是继承了亡夫家业,学会了这门手艺,闯出了一点名气,对此,周佑宸深感佩服,无论是哪个时代都不缺乏有智慧有能力的女子,只可惜历史从不为这些女子注脚,以至于她们不为人知,沦为历史的一粒尘埃。
通过和这些底层人士的交流沟通,周佑宸愈发摸清了大雍的基层概况,有好有坏。
任重而道远,周佑宸轻舒一口气。
这些工匠被周佑宸请去庄子里,积极投入在研制任务中。有周佑宸的担保,而且庄子里的人都很热情,保证了这些工匠的一应住行,这些工匠没有了束缚,干起活来卖力极了,最终在几个月后, 集体交出了满意答卷。
而这个时候,周佑宸正陪着汪梦醒前去参加童子试。
因是女子,不好搜身 ,有周佑宸的打点吩咐,前来请汪梦醒入考场的便是一个嬷嬷,态度很好。
汪梦醒头带幂篱,小心地福身离去。
周佑宸凝视着汪梦醒的背影,一时无言。
“殿下,我们就等梦醒的好消息吧。”陪同来考场的也有罗秉昭和廖必胜,廖必胜对科举知之甚少,充其量只了解概念,并不清楚汪梦醒参加的童子试是何等意义。
罗秉昭不同,她出身文官家庭,对这方面的敏锐非同寻常。
她对于汪梦醒参加童子试一事有些紧张,倒不是不认同汪梦醒,主要是自古以来,有几个女子参加科举的?
前朝倒是有姑娘参加童子试,可仅限于此,后面的乡试、会试、殿试那基本上无缘了。
汪梦醒师从祁良,又蒙汪阁老教导,才学不必多说,问题是,她若考成了,那么以后呢?
罗秉昭忧心忡忡,为前路茫茫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
周佑宸似是看出罗秉昭的想法,轻声说道,“梦醒的学识我是信得过的,这一次我说服大哥点头她参加童子试,也是有前人可鉴。就等结果了。”
等童子试的结果一出来,汪梦醒的学识有目共睹后,后面的事情才能继续干。
罗秉昭从周佑宸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含义,遂迟疑开口,“莫非殿下是希望汪二小姐继续考下去?”
“有何不可?”周佑宸理所当然,又一本正经道,“本朝没有律法规定说女子不得科考吧,既然如此,梦醒为什么就不能继续考下去?”
因科考要搜身验明正身,而且科考过程繁琐劳累,向来是默认女子不来科考的。
那个带着汪梦醒去相对应的考试房间的嬷嬷,也是周佑宸顾虑特殊情况,将人请来的。
罗秉昭抿了抿唇,这种事情是她从未想过的,没有人告诉过她,女子也能科考。
她为汪梦醒的勇气和才气而深感敬佩,其它的,似乎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
有何不可呢?规矩是死的, 人是活的,哪有男子能做,女子做不得的道理?
罗秉昭藏在袖里的拳头一紧,心里隐藏的一股激情和热血被周佑宸的话撬开了一角,喷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