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脸上喜不自胜,仿佛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周密这两件藏品的最高赞誉似的,连声说道:”多谢多谢,能入伯机法眼之物必是精品中的精品。我这回钱总算没有白花。”
赵孟府在一旁笑着对鲜于枢道:“草窗的集子里听说记了你家不下五十件藏品,你的集子里真的至今没有录下他一件器物?这岂不有点过份?“
鲜于枢立即睁大眼睛说:”我的集子只收录世间精品,他的东西不是精品就不能录入!“
周密笑吟吟地说道:”伯机要求甚高,只录精品。我的集子却不同,只要不是伪作,皆可录入,因此他家那些历代残次劣品我都一一记下了。“
众人一听,纷纷大笑。鲜于枢怒道:”你的集子拿出来让我瞧瞧,里面有几件你口中的我家次品!你要是不拿给我看,看我不写几幅帖子骂你!”
周密一听,脸上变色。“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伯机你可不能如此下作啊。”
道一心中不解,周密为何这么怕鲜于枢写帖子骂他。旁边仇远看到道一的脸色,轻声对他说:“鲜于枢乃书法大家,尤以草书名冠大江南北。他要是写了什么,别人会竞相收藏,互相传看。他要是在帖子里说草窗的坏话,那不就人人知晓了吗?”
道一恍然大悟。赵孟府在一旁轻笑道:“我为草窗不平。伯机就不怕别人如法炮制么?”
鲜于枢却听见了他的话,眼睛一睁,大声说:“怎么,子昂你要为草窗出头不成?”
白挺趁机说道:“子昂,不如你们二位各写一帖,互相骂骂看,看谁骂得痛快,就算谁赢。我们几个不说出去便是。”
仇远连声说好:“对,对,二位都用草书,权当是酒后胡话。”
赵孟府忙道:“不敢不敢,我与伯机同学草书,伯机过余远甚。”
鲜于枢把手往桌上一拍,哈哈大笑。“赵子昂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我虽楷书不如你,若论草书,你再练十年也及不上我。”
马兮彤在一旁听着几位诗词书画名流亦真亦假地互相取笑,觉得很是有趣。她从懂事起便见惯父亲为国事幸苦奔波,平时总是不苟言笑,说起话来也是一本正经,慷慨直言,周围几个头目也同样如此。互相谐笑只是兵士和水手才会做的事,因此她见到一班文人雅士彼此嬉笑怒骂,也想说点什么。
听到鲜于枢的豪言,她当即说道:“鲜于大人如此自信草书,可否现作一贴,也好让我这等陌生人见识见识。”
众人一听,轰然叫好。
听马兮彤开口求字,鲜于枢大笑:“马姑娘有请,怎敢不效劳!”
于是众人移至另一桌,周密让仆人取来上等纸墨,鲜于枢立于桌前,马步微蹲,身板昂然,提湖笔,蘸徽墨,伸直胳膊在纸上笔走游龙起来。只见他下笔之处气势雄伟跌宕,奇态横生,一幅字几乎一笔呵成。众人纷纷叫好。马兮彤根本认不出他写的是什么,但这么多名人说好,那自然是好了。
张伯淳赞道:“伯机的草法又有精进,以鄙人所见,当今天下,唯有伯机善悬腕书矣。”
仇远也连连点头:”鲜于郎中悬腕行草真乃江湖一绝。不知这悬腕书法有何秘诀?“
鲜于枢一听,又撑开马步,眼睛瞪得溜圆,伸直胳膊,在纸上比划了两下,一边朗声道:”胆!胆!胆!“
众人纷纷点头,好像真的体会到其中真谛一般。
花亦紫忙不迭地说:”鲜于郎中露了一手草书,不如让孟府也写一幅楷书,都是各人所长,不用比较。“
众人又是叫好。赵孟府推辞了两下,也提笔上阵,其书风秀逸大方,体势紧密,颇有魏晋之风。因为是楷书,这回马兮彤看懂了,赵孟府写的是一首诗:
溪头月色白如沙,
近水楼台一万家。
谁向夜深吹玉笛,
伤心莫听后庭花。
看到赵孟府写完,众人先是叫好,然后忽然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