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越是熟悉的人越不能少了客气这个词。”这也是他们老两口甚至我们姐弟三人为人处世的原则。
年龄是个神奇的东西,经过时间的浸润,人情的磨炼,以数字的形式一年一次地增长,直到死亡。
只是没想到“客气原则”竟然也是父母跟我之间的关系。
2020年9月23日晚,晚辅结束后,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诚诚啊,你忙完了吗?忙完跟你说个事,你爸爸这腿忽然不能走路了,这可怎么办啊?”手机里传来我妈焦急的话音。
“妈,你先别急。你仔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明天早上你俩坐车来壶关,我接你俩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我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十分无奈。
“嗯,行,那明天你早点起,我俩快到了给你打电话,一起去医院看看。那定了就先这样,你早点休息啊!”
挂掉电话,心里空落落的,眼里看着别人的顺风顺水,心里忍着自己的磕磕绊绊,眼泪禁不住打湿了镜框。
正值早秋,淅淅沥沥的秋雨时大时小。一条条雨丝从高空坠入人间,几经温度的变化,然而终归变得凉薄。一朵朵雨花打在屋顶,落在伞上,钻入泥土,衣服潮湿的时候心情也逃不过湿漉漉的天气。仰起头呼吸一口充沛的水汽,低温让头脑无比清醒。
“我们到了,你在哪诚诚?”
“我来了。这么大雨,我先接你们回来我这吧,小一点咱们再去医院。”
看着爸爸颤颤巍巍的身影,屋里的温暖变成水汽遮挡住厚厚的镜片,一转身,逃不过泪湿眼眶的结局。人啊,终究逃不过老去的魔爪,它一点点吸干你的精力,吃干你的血肉,抽走你的钱包。精力交瘁后的无能无力才是最要命的。
“我看这雨一会也停不下,诚诚,你再想想办法,你爸的腿拖不得。”妈妈焦急地转来转去。
“好,我给同学打电话看看他的车在不在。”
“好好好,快一点啊!”
拿起手机翻翻通讯录,竟然发现曾经的同学好友都各自为家,不便打扰。再想想,竟然只有吴白天这个家伙了。
“白天,现在在哪?有空没?有个忙找你帮下。”
“在家呢,什么事,你说。”
“开车拉我爸妈去医院一下,这么大雨外面也打不到车。你看方便不?”
“小事,等着,我现在过去。”
挂掉电话,心里一阵还好有你的庆幸。
“我到了,你们下来吧。”白天在电话里喊到。
和妈妈扶着勉强双脚着地的爸爸上了车,一路奔向医院。拇指般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晃动的雨刷清除着一道道的水痕,想对白天说声谢谢,此刻却难以启齿。
雨中的医院门诊楼威严地树立在大地之上,进进出出的病患,家属,医生一刻都不能停下匆忙的脚步,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和已知的未知的做抗争,我们都希望时光能倒流回健康的日子,都希望时光能定格在患病前的一刻,这样至少可以多看一眼身边的人,多看一眼白云,日出,树木,夕阳。
然而时间的指针从不会放过每一个人。
穿过拥挤的队伍,挂号,交钱,等医生叫号,看病。哦!最重要的做核磁。
有幸在去年泡过一段时间医院,对这些程序应对自如。
弯腰给爸爸套上鞋套,扶他在机器边坐下的时候,爸爸忽然问:“做这个不疼吧?疼我就不做了。”
这句话真是令人哭笑不得,以前被机器切掉指甲时候的疼都忍过了,到老却像小孩一样十分怕疼。
“不疼不疼。就是在里面躺十几分钟,声音有点大。一点都不疼。”我扶他躺下安慰他。
“哦那就好,你就在这等我啊。一会起来还得扶我一把。”爸爸不放心一个人留在机器里。
“好,肯定等你。”从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爸爸。
在我们面前高大坚强惯了的父亲展现出他另一面的时候,他有多脆弱,我们就会有多难过。
机器的嗡嗡声停了,扶爸爸起来的一刹那,忽然看到他的背心都湿透了,满头大汗地坐起来,半开玩笑地说:“哎呀,热死我了,下回可不来这了。”
我们彼此心里都知道,不是因为热,是因为紧张,可能紧张自己查出大病怎么办,可能紧张自己剩下的年岁不能自如行走怎么办……在医院面前,人命如纸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