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国华望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这人还好只是当个什么厂长,要是个资本家,我们这些人还能活吗?”陆国华这几日对汪成明也是一肚子意见。这里既是因为前两天清理原矿时被骂而不爽,又有一直感觉自我表现的很有担当,却总是不被领导当成心腹而愤愤不平。
汪成明并未走远,却装的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
几个男人忙着干活去了,吃力的翻动厚实的皮带,拆换下面的皮带轮,王五四这时倒是来了,叉着腰站一边指手画脚的“指挥”,嘴里说这“这样那样”,却一点不动手,煞是让人不爽。
正好此时楼上那六七个女工坐在控制室,叽叽喳喳家长里短的聊个不停。于是张长庚指桑骂槐的骂道:“娘们就是不行,只会动嘴,天天吵着要上班,检修又帮不了忙,只会在旁边没完没了吵的人烦。”
这话直是在骂王五四是个娘们,却又不着痕迹,几个人瞬时也就听懂了,暗地里吃吃的偷笑。
陆国华虽然人高马大,却一向不敢惹彪悍如洪金宝身材一般的王五四。有时背后会骂他王九,当面却并不起冲突。只是说:“好了好了,下午就要发工资了,还堵不住你的嘴。”
休息时间,舒小舍拿着杯子去过磅处续水,看到只有陈芳一个人,陈芳说其他人都开会去了,还告诉舒小舍,刚才曹师傅和她聊天说,“你们年纪轻轻的,就算不去上大学,也不如到外面大城市去打工,在这小地方有什么意思。不像我们年纪大了,混一天算一天。”
舒小舍想着陈芳应该也听出内中含义来,晒然一笑,没有多说,续满水就回车间办公室了。
办公室里,厂办出纳林正东对着一张工资表发六月份工资。拿到工资,陆国华一脸不高兴,大声嚷嚷:“说好了超产有奖励,连续两个月超产都没有奖金,赏罚不明!这个月生产,绝不超产了,就做四百多吨,绝对不超过五百吨。”
林正东是退休老厂长的儿子,和汪成明年龄一样大,快四十的人。形象也很像,长的文质彬彬,也戴副眼镜。但他没有汪成明的狠厉气势。陪着笑脸安慰:“慢慢来,跟上面反映一下就是了。”
傍晚出来,舒小舍找李德福借磁带。李德福说要去掏一个鸟窝,舒小舍有些无语:“要去你去吧,我没兴趣。”
李德福却问:“听说这几天还在检修不生产,你知道今晚车间是谁值班?”
舒小舍一听就猜到这小子想不干好事:“怎么?你想去偷铁?别问我,与我无关,你去找大明明吧,他是老手。”
李德福却不屑的说:“我才不找他,上次跟他一起在老食堂偷了一辆丢了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要的破自行车。后来他拿去卖了五块钱,却骗我说丢了。”
舒小舍不解的问:“你这么急要钱干嘛?”
“过几天想约张雨博去照相。你知道不知道,我今天在她家打了一下午的牌。”
舒小舍也想不出这李德福怎么这么多花样,居然能想到拉张雨博去照相。而且这么怕叶明秋,却还敢去她家打牌。
“哪几个?她姐夫在家吗?”
“她姐夫在我才不去。我和她,她姐姐,还有丁红兵的老婆。”
丁红兵的老婆王霞居然也抛头露面出来转悠了?看来那晚闹的虽然沸沸扬扬,但终究还是逐渐烟消云散。八卦新闻,就像街边老太太摆卖的蔬菜,一时新鲜,甘甜的样子谁都想嚼上几口。但过不了几日,就会枯瘪的无人问津。
舒小舍还没说话,李德福转头又问:“听说你们车间又来了个漂亮妹子,还和你同学挺熟?”
舒小舍笑了:“看到漂亮女孩你倒机灵。不过不是我们车间的,是二分厂那边的。”
“她住小二楼是不是?”李德福急忙追问,惯常东打西听,他的消息总是那么及时。
“是呀,想知道她什么情况吗?我可以透露些给你。”舒小舍巴不得李德福赶紧转移目标,“嗯,她大概十六岁吧,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在二分厂那边当出纳,市里的人,大概是承包老板的侄女吧。你想追她吗?你之前不是说要追张雨博吗?”
“张雨博月底就要回老家了。追啥呢!”李德福说,“你带我到那个女孩宿舍去玩好不好。”
月底就回去了?这个消息虽是惊人,只是舒小舍又习惯性的对李德福选择不相信,毕竟他那张嘴出来的东西总是半真半假。
“我和她就见过几次面,说过几句话,不太熟。”舒小舍才不做这个引路人,起身边走。
李德福有点失望,瞄到边上祝国生在公用水池洗衣服,上前问道:“听说你们二分厂新来了个女孩,是不是?就是也住在你们小二楼的那个。”
祝国生和叶明秋同是当年的“四大帅哥”之一,却不似叶明秋那般花心,厂里青睐他的女工不少,但总没见过他跟谁亲近,年龄不算小了,居然还是单身贵族。他并非厂二代,所以只是一人住在小二楼的单身宿舍。他斜了李德福一眼,嘲笑道:“我调到一分厂了。你别打听那么多,你还小,别学坏了。”
听说二分厂停产好久了,调到一分厂也情有可原,只是祝国生怕是不知道二分厂马上也要开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