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莲中天地（1/1）

莲花世界，酒香弥漫。

魔神残躯制成的大缸倾倒在云霄之上，清澄明澈的天禄浤浤汩汩而下，浇灌出道韵盈溢的泽国。

宋元沉浸其中，元神演化出一个个复杂精微的法印。每一次法印的变换，都引得周围的酒水呼啸涌动，释放出原初大道的诸般法则具象，或为相生相克的四相五行，或为首尾接续的先天五太。

这是混沌青莲孕育的小世界，也是宋元重生伊始见到的第一块完整天地。盘古将他弹入其中，是为了助他重修《元稻真经》。

用盘古的话讲，宋元之前的修行只是以元神强驱稻身，以稻身装载元神，两者各炼各的，难堪大用。这次重修是要彻底消弭元神与稻身之间的隔阂，令他达到圆融如意的状态。

“你若能在一百元会内重修成功，我便在壁画中给你留个位置。到时纵使你在洪荒中形神俱灭，也可借此重生。”

这是记忆里，盘古给出的第三种保命法。宋元并不怀疑壁画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只是极度怀疑盘古的动机。

然而，就算明知这背后必然藏着一个大坑，宋元也不得不跳。既然已经陷进了盘古的谋算之中，决定权就已经不在他自己的手里，老老实实按照这尊大神的计划走，才是保命的真理。

思绪回到当下，宋元无奈地继续参研真经。

所谓圆融如意的状态，说起来玄妙，实际就只是要求宋元能将外在的先天灵根之躯使唤到如指臂使的地步。这是所有先天灵根的本能，却成了他这个半路出家者的难关。

正常而言，以宋元的浅薄道行，别说稻身重修，纵是元神再造也不该如此费劲。

坏就坏在，他当初种稻酿酒期间，过于执着修行，不仅逮着休闲的间隙一心悟道，而且时常偷喝酿成的大道之酒。凭白在错误的道路上驰骋疾走，致使今朝积重难返。

谁能想到拼命苦修也会是一种错呢，宋元欲哭无泪，只能把绝大部分的过错归咎到了自己昔日的努力之上。浑然忘记了被自己偷喝的三百七十二杯稻酒，或许才是导致他修为速升的罪魁祸首。

“我道是谁这么愚蠢，重修了这么久还不得要领。原来是你这个笨贼，当初对着青莲格物了半个量劫，还得靠盘古传法才成功化形。”

暗自神伤之间，忽有一道嘲笑声侵入宋元的元神。悦耳的声音，刺耳的讥讽，除了净世白莲还能是谁。

宋元嘴上不发一言，心里却是恼羞成怒。有道是骂人不揭短，这口不积德的白莲却专挑人痛处攻击。宋元早已不知被祂攻击了多少回了，只能在心底暗暗发誓，日后定要将这朵白莲花狠狠骑在身下，作为消灾挡劫的工具花。

他久住混沌青莲世界之中，与这方天地中的四位莲子神明都打过交道。

除了魔气滔天的灭世黑莲长期不见踪影，其余三尊神祇时常照面。

其中，尤以功德金莲最为友善，时常指点他突破重修的瓶颈；业火红莲则略显高冷，彼此相见总是遥遥一礼而不交谈；只剩这尊净世白莲最闲最活跃，似乎不需要修行一般，成天来打扰他的清修。

最开始，宋元还当是自己不知怎么得罪了祂，后来才知道全是因为那桩偷师混沌青莲的旧因果。

偏偏这尊净世白莲极有嘲讽的天赋，总爱勾引宋元先行开口辩解，再用逻辑缜密的实话一一反驳，字字诛心。久而久之，面对这朵说也说不过，打更打不赢的白莲花，宋元只能置之不理，等祂自己消停。

据实而论，他其实也没净世白莲说的那般不堪，纵使尚未迈过“圆融如意”的沟堑，躯壳也早已不是先前七拼八凑的稻草人，而是一整片覆压大地的伟岸稻丛。

“小妹，前事已毕，何必纠结不放，还是速去修行，莫要打扰宋道友的清静。”不多时，一尊熟悉的金袍神明从西面的云端降下。

祂身量伟岸，面容笼罩在神光之中看不真切，隐约能感受到威严慈悲之意。金色外袍璀璨耀眼，仿佛纯由光芒织就，拥有万法不侵的圣相，隐含先天五德的雏形。

宋元知道，是救星功德金莲来了，元神即刻停下法诀，向祂作了个拱手礼。这朵金莲属于那种说话好听且乐善好施的神中老好人，值得如此礼遇。

“属你爱管闲事。”净世白莲狠狠瞪了金袍神明一眼，一脚踢歪大片稻杆，随后驾起纯洁无瑕的云气，径自往东边飞去。

功德金莲不去管祂，扶起宋元的稻身，亲切和缓地表明来意：“我观道友久未现身，想来是碰到修行关隘了，特来襄助一二。”

“正是如此，我如今苦困在重修的最后一步，一直不曾参透如何才能圆融如意地运转稻躯，故此还请道兄指点。”酒水中的稻杆尽数弯腰拜谢，轻轻晃动着稻穗昭示愉悦的心情。

功德金莲也不谦让，端坐稻前坦然受之，然后伸出右手一番掐算，复才开口：“道友既是卡在了重修稻体的最后一步，可知这前后两次修行有何不同？”

这个问题，宋元早已想过多次，故而不假思索即答：“前次修行虽也证得大罗金仙果位，实际却半是依靠先天灵根的金仙禀赋，半是依靠稻酒中的大道法则灌输，根基不够牢靠。本次修行是我化有为空，从无到有，一点一滴提升上来的，如今虽仅是太乙金仙后期修为，通身法力凝实不少，大道理解也扎实得多。”

这确实是宋元真实的体验。

按照后世洪荒的划分，凡俗生灵若想登顶至高圣人果位，须经历炼气入体、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真仙、天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准圣、圣人，共计十个大境界，其中除了虚无缥缈的圣人境界，余下的大境界又可细分为前、中、后三个小境界。

宋元能够先散尽修为而不死，又自凡俗水稻开始，重新修到太乙金仙后期，已经是借了一坛无上稻酒和青莲世界的便利。

稻酒负责维持提升宋元的寿元，纯化他的法力根基。青莲世界则提供必要的修行时间。

盖因莲中天地尚有法则缺漏，时间流速比之混沌宇宙快了许多。故而，宋元虽在此方世界修行了将近三千元会，但以混沌时间计算尚且不足一百元会，未到盘古规定的时间。

功德金莲听完宋元的陈述，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微微摇头，轻声笑道：“道友说的自然也是对的，可惜未能勘透本质。”

宋元叹了口气，同意了祂的观点：“道兄说的自然也是实话，可惜我身在局中不知局，还望道兄不吝赐教。”

功德金莲略一沉思，缄默了片刻，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倒是确有一法可助道友快速成功，只是……”

宋元见祂伸出右手，微搓食指，顿时大为纳罕，不敢相信这位老好人竟然也会做出这等索求好处的动作。

然而，形势比人强，为了早日浑圆如意，宋元不得不开口允诺：“道友若有办法，尽管施展，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对面的功德金莲明显松了口气，彷佛摆脱了极大的包袱，旋即高举右臂对着宋元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道友权且忍耐。”一语说罢，就见一根神光铸造的巨大棒槌自祂手中浮现。

啊？宋元通身神光大颤，只觉危险的预感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