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超府邸。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沉重的气息,六十二岁的薛元超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
程务挺看着他。
曾经矍铄的面容如今已被岁月和病痛侵蚀得满是沧桑,白发稀疏而凌乱地散落在枕上,曾经明亮的眼眸此刻也失去了光彩,变得黯淡无神。
脸上的皱纹如同岁月刻下的深深沟壑,诉说着他一生的波澜起伏。
他的身体瘦弱不堪,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他吹走。
程务挺没想到,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俨然没有多少时日的薛元超,语出惊人。
李贤,是高宗皇帝与天后的第二子。
这位素有德行的太子,因犯下了谋反重罪被废为庶人,目前身在巴州。
李贤谋反案,本就已经成为定局了,是最为简单的忤逆谋反案,当初是裴炎、薛元超、高智周等人共办此案,可谓是证据确凿。
现在,薛元超却口口声声说,此事是裴炎谋划所为,而薛元超从中帮助。
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臣子谋划陷害皇太子谋反,若是查实的话,必是死罪!
“薛公,此事并非玩笑,事关重大。”
程务挺脸色很是认真的询问,薛元超握着程务挺的手始终不肯松开,坚持道:“我有证据,当初运送甲胄至前太子东宫府的将领是谁,并且这些甲胄来自何方,我都清楚。”
薛元超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程务挺心头一沉,没想到这件事情到了这种地步。
若是薛元超真的拿出了确凿的证据,并且死死口定这件事情是裴炎策划的,那么不仅裴炎要死,河东洗马裴氏,尽皆要被诛没。
想到这程务挺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他是裴炎一手提拔至今日地位的,他确实拥有能力,但若是没有伯乐的话,千里马能日行千里,又如何施展自身才能?
可随即程务挺心中又冷了下来,不说今日裴炎对他冷言相待,就说裴炎早在很久之前就堤防于他,并且搜集他的罪证此事来看的话,裴炎对于自己的恩情完全可以忽视了。
裴炎心狠手辣,自己何须惦记旧情?
“此事,我定会详查。”
程务挺看了薛元超一眼,正常来说涉及如此重大的案件,必须要将薛元超带走仔细询问、甚至审问的。
可,薛元超病成这个样子。
恐怕下地都费劲。
若是折腾到大理寺,说不定薛元超就会死在半路上。
此案最为关键的薛元超若是死了,那他要负主要责任,想起自己已经被裴炎诬陷陷害了,若再因此事惹至天后不满,恐怕也难以获得什么好下场。
“薛公,我会派人来府上处理此案的。”
程务挺向薛元超行礼,然后退下。
薛元超有两个儿子,长子薛曜任正五品上秘书郎,其是王勃故交,与从弟殿中丞薛稷,以辞学知名朝野。
薛曜亲自送程务挺离开后,回到这充斥着浓郁药味的厢房内,然后让弟弟薛稷看守在厢房外。
然后,噗通一声,薛曜跪下。
“父亲,何至于如此啊!”
“我等兄弟二人,以自身才学,未必不能位列宰相之位,无需让父亲用污名换取我等的前程啊!”
薛曜痛哭流涕,脸上浮现出泪水,他是真的心中难受。
今日这件事情,太突然了。
前太子李贤案,被翻了出来。
至于为何翻出来?全然是因为武后想借助这个机会,打压中书令裴炎一党。
这件事情,当初就是裴炎主要负责的,因此其中参与的人员若是能够主动举报的话,必然能够给予裴炎重重一击。
武后下了这个命令,重病在床的薛元超是完全可以拒绝的,但薛元超却没有拒绝。
“曜儿,你搀我起来。”
“另外,让稷儿也进来。”
薛元超气息有些微弱,但在薛曜的搀扶下,还是能勉强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