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妃的丧事,送到宫外七日小殓之后,便过去了。
皇后最近被玄凌以照顾赵王予涵的名义,暂时交出了掌管后宫的权力。齐王妃朱文秀叫滟容华小产的事情,虽然最后也没有大动干戈,但是皇后没有教好内侄女和儿媳,还是叫玄凌迁怒了。
胡蕴蓉眼看晋封仪式在即,她又兼领着宫务,特意叫人做了别具一格的礼服。
用料缃黄,满绣芍药,长长的裙摆尾翼绣着神鸟昌明。
远远看去,好似凤袍一般。
这件衣服,也上报了皇后。凤仪宫内,皇后看着这件夫人礼服,久久不能说话。
“皇后娘娘,臣妾这件衣服,可没有逾越吧?”
胡蕴蓉挑着火红的丹蔻指甲问。
同样抱养皇子,胡蕴蓉春风得意,皇后却憔悴许多。
“皇后娘娘,夫人这件衣服颜色,好像是杏黄色……”剪秋突然出声。
皇后却丝毫不恼。
“你仔细瞧瞧,夫人的颜色是缃黄,不是杏黄。”
“宫里规矩,明黄色只能陛下使用,本宫与太后都只能用杏黄色。夫人这件颜色虽然接近,但是缃黄不同杏黄,颜色要深些暗些。”
皇后拿过衣服细看了一下,仿佛真是在教剪秋如何看衣服颜色。
“单看可能会混淆,但是放在一起……”皇后拿出了杏黄的宫帕“放在一处,差距就很明显了,是不是?”
昌敏夫人本要显摆,皇后的话气的她面色铁青。
偏偏皇后还叫人托着金盘,一一传下去问:“你们也瞧瞧,多学点总没错的。”
陵容看皇后和昌敏夫人狗咬狗,心里十分熨帖。
她坐在最上首,第一个看,陵容大略翻了翻,才说:“今儿来的姐妹真是来着了,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手把手教咱们看颜色了。”
“杏黄与缃黄,果然不同。”
凤仪宫的宫女,当着昌敏夫人的面,将金盘依次捧给宫中妃子看。
最后一个,则是贬为才人的甄玉嬛。
这样看了半晌,才又回到了昌敏夫人身边。她生怕别人弄坏了她的衣服,就这宫女的手,就仔细检查了起来。
自从传衣服看的时候,胡蕴蓉就不自觉地捏着一块蟹粉酥,也不吃。放下酥点看衣服的时候,她在簇新的粉底万福宫鞋上抹了一把油。
“最后一个看本宫衣服的是哪位妹妹?”
甄玉嬛忐忑地站了起来。
“昌敏夫人,嫔妾是最后一个看的。”
胡蕴蓉叫她上前。
甄玉嬛还以为又是缃黄、杏黄的事情,正想着如何应对。谁知走到胡蕴蓉跟前,就被琼脂赏了一个巴掌。
她没提防,捂着半张脸跪坐在地上。
胡蕴蓉把鞋子砸在她脸上:“下作的东西!”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打量着你没见过好东西给你开开眼,你还当真了?”
“说你不配,你果然不配。你看看上面的油污,本宫的东西,你这双贱手也配碰我的东西?”
她兀自发了一通火,凤仪宫内顿时静了。
胡蕴蓉指桑骂槐,表面为难甄玉嬛,实际上是对皇后发难。
只怪甄玉嬛倒霉,她位份最低又无宠,还是胡蕴蓉的死对头,胡蕴蓉找替死鬼,不是她是谁?
而皇后显然也听出来了,面色倏地一沉。
“皇后娘娘,瞧臣妾一时心急,说话就不管不顾了。甄氏无礼,臣妾以协理六宫之权管教两句,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说罢,又一一扫过其他人的神情,毕竟并不只有甄玉嬛一个人摸过她的衣服。她为难甄玉嬛,用的借口却可以安在每个人身上。
陵容笑道:“夫人以为,本宫等人,也有嫌疑吗?”
胡蕴蓉骄矜之色不改:“臣妾觉得,还是仔细些好。”
陵容分神看了一眼贼喊捉贼的胡蕴蓉:“妹妹年轻,想的太少了。”
“凭我们的位份,是不必去给你的礼服动什么手脚的。”
胡蕴蓉也知道抓不到陵容什么把柄,转而一笑说:“那是自然,只是有些人就不这么想了。”
“你说是吧,甄才人?”
她当着众人的面,将新做好的粉底万福宫鞋往甄玉嬛那里踢了踢:“这双鞋子,虽然比不上你从前的蜀锦玉鞋珍贵,可它是封夫人用的宫鞋,意义非凡。”
“你现在把它弄脏了,可如何是好?”
甄玉嬛的头深深低着,这些日子以来,她和沈眉庄已经快被胡蕴蓉折磨疯了。
前两天沈眉庄借着玄凌探望太后的机会伺候了一回,而她自己却迟迟没有翻身的机会。
胡蕴蓉咄咄逼人,以她的脾性必定会用熬熟的炭狠狠烙在她身上才解气,可是此时,她只能低头认错。
“是嫔妾大意了,夫人,请容嫔妾交予浣衣局。”
“浣衣局?”
“你犯了错,叫浣衣局处理,不是太奇怪了吗?”
“若你真心悔过,应当自己解决才是。”
甄玉嬛狠狠心,拿起袖子就往鞋上擦,却被胡蕴蓉拦住。
“你这样擦,用不上劲。得有人穿着这鞋,你才能擦得干净。”
她话音刚落,琼脂就蹲下来,替胡蕴蓉换了鞋子,而后说:“才人小主,请吧。”
这是叫甄玉嬛给胡蕴蓉擦鞋,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甄玉嬛到底下不下的去手。
她本是蹲着,琼脂看她迟迟不动作,便上前轻轻一推,叫她跪下来:“小主,这样才好用力。”
陵容坐在前边,很容易就看见甄玉嬛不甘怨愤的神情。
她开口解围:“甄才人从前也作过九嫔,就算犯了错被贬为才人,好歹也是皇子帝姬的生母,不如认个错就得了。”
甄玉嬛死死捏着帕子,既不擦鞋,也不认错。
胡蕴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哎呀,忘了咱们甄才人以前还做过九嫔呢。”
她被陵容话头吸引,对着新来的几个嫔妃说:“你们不知道,咱们这位甄才人可是顶顶厉害的后宫才女!”
“别看人家现在落魄了,当年可比本宫还风光呢!”
“好几次差点封为妃子了,可惜呀,总是差一点儿!”
管家与甄家血海深仇难以化解,此时祺贵嫔晃着头上的步摇,补充道:“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
“听说才人十分喜欢夕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