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春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虽然能力不如剪秋等出众,可是她温柔细致的性格,更适合看护皇子帝姬,皇后将她放在胧月的身边,正好可以牵制胧月愈发火爆的脾气。
绘春道:“赵王殿下晚间失足落水,如今高烧不退,太医和德妃娘娘都已经过去了。”
上次滴血验亲之后,玄凌心中虽然认可了予涵的皇子身份,可是对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他懒懒道:“涵儿落水,德妃和太医都去了,你又来做什么?”
绘春磕了一个头,咬了咬唇道:“赵王终归是您的孩子,求您开恩取看一眼。况且,况且,甄良媛已经在纪恩堂了。”
“她,她在那里闹得厉害。”
玄凌眼皮子重重一跳,对着还有几分疲惫的陵容道:“珚珚,你继续安睡。”
陵容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妾怎么睡得下,让臣妾和您一起去看看吧。”
玄凌亲自过来给陵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有德妃在,出不了乱子,朕只是去瞧一眼。”
“你身子重,不宜操劳,有什么事,叫德妃白日里和你说。”
他说罢,便扭住了蟠龙扣,带着连如海出去了。
陵容看着他走,然后慢慢缩到被子里,菊清在一旁伺候,她轻轻按住陵容的太阳穴,过了好一会,她才忍不住发问:“娘娘,赵王会说出甄姑娘的事情吗?”
陵容并不睁眼,她的声音又懒又媚,“我看予涵那孩子,并不会。他虽然年纪小,可是却比他的姐妹都纯善,只是可惜了……”
菊清道:“那赵王不忍心说,甄良媛又去闹,胧月帝姬照顾不周一定会坐实,到那时,赵王可就回到甄良媛那儿了。”
陵容示意菊清停手,才说:“我就是要让甄氏姐妹和沈氏重新得势。”
“瑛芳仪、珝嫔、瑃嫔是王府进献的,有这一层关系,就注定她们只会安然终老宫中,就算生下皇子,也绝无继位可能。”
“滟婕妤、荣德仪虽然受宠,可是明面上的身份终究太低,胡淑妃用她们,却从来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因此只有甄沈一党重新崛起,胡淑妃才会有事做,”陵容看着长春仙馆彻夜不绝的螭纹九龙烛台,凝神说道,“胡淑妃有事做,就代表本宫有事做。”
“一潭死水,就会让有的人死灰复燃;局势动荡,才显出本宫的能耐。”
陵容安抚道:“况且,当初陛下金口玉言,说过胧月照顾赵王,就算这次意外,想必只要胧月哭上几回,陛下就会应准了。”
菊清还有几分不安:“赵王舍得离开生母吗?”
陵容眉梢眼角都仿佛披上了一层冷霜,“他自己被亲小姨推下湖水高烧不退,为了保住甄玉娆他只能说是自己不慎掉水的,导致陛下迁怒胧月。如果他回到胧月身边,能叫陛下对胧月再次喜欢,那他一定会这样做。”
菊清扶着陵容的腰,让她慢慢躺下,陵容轻轻阖上眼睛,嘴里还嘱咐道:“等会叫人去纪恩堂看看情况,就说我让的。”
“德妃来之前,就叫本宫起来。予鸿和英哥儿那里,若是他们醒了,可以叫他们去看看,只是一点,不可离得太近。”
菊清一一记下,看陵容呼吸渐沉,才招手,让文柳去带人守着,她自己,则亲自去纪恩堂。这样人家才知道,贵妃是真的关心赵王。
陵容醒来时,身上已经舒服很多,她靠着引枕,看外边人忙来忙去。予鸿知道予涵表面落水的原因后,亲自带着英哥儿去玩,就怕他也因为没人陪着玩而出事。
陵容简单敷了粉,并未用什么名贵首饰,只将采来的木芙蓉花,别了几支在鬓边。
德妃进来,她几乎忙了半夜,笑意倦然道:“还是你这里舒服。”
陵容慢慢起身,笑道:“这话怎么说?我怎么不明白?”
她慢步坐在罗汉床另一边,“姐姐所居的上下天光,曲桥架湖 , 蜿蜒百尺,上下水天一色,水天上下相连,凭栏俯瞰,大有登岳阳楼见洞庭湖之胜概,宫里谁人不羡慕?”
德妃伸手虚扶,闻言撑不住笑了:“你明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
她摆摆手:“你呀,说话这样促狭,将来帝姬一定是个无法无天的。”
陵容低头含笑:“我倒盼着她无法无天。”
德妃叫陵容这儿的人拿过肩,又用了热茶和早点,才精神了些,打趣道:“臣妾这就来向贵妃娘娘说昨晚的事情。”
德妃和太医前后脚到的,那时候甄良媛已经在纪恩堂了,她指着胧月的鼻子骂,说她不敬生母,强留幼弟在身边却照顾不好他,今日就算拼着为陛下不喜,也要将予涵带走亲自抚养!
胧月往常的炮火性子,居然没怎么反驳,反倒去照顾予涵了,和平日里对予涵呼来喝去的样子截然相反。
德妃看着太医诊脉,确定是湖水太凉,稚子体弱,受寒之故,用寻常药方医治便可。
甄良媛听到这里,仍旧不满意,她认为皇子身边总是有人跟着的,予涵“无故”落水,必定是纪恩堂的人,只顾着胧月而疏忽予涵了。
若不是甄玉娆恰好经过,将他救下,就要出大事了。
甄玉嬛咄咄逼人,甄玉娆湿发未干,但胧月依旧不怎么反驳,她只在德妃到之前,让绘春去请玄凌。
玄凌到了之后,听德妃说了具体情况,最终下令,让甄良媛暂时照顾予涵,胧月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孩子,比予鸿还小一岁,出了事,总是要依靠大人的。
况且,予涵是甄良媛的亲生儿子,把予涵交给她,是最合适的。
德妃来的时候,甄良媛已经叫人带着予涵回繁瑛阁了。
而玄凌,眼看天色已亮,便直接回了水绿南熏殿,他今日,还有政务要处理。
陵容听罢,点头道:“姐姐辛苦了。”
德妃促狭道:“为贵妃娘娘办差,不辛苦。”
陵容佯做生气:“姐姐也是金尊玉贵的敬德妃,怎么还老拿妹妹开玩笑?别以为有宁安、和静护着你,我就不敢呵你的痒!”
德妃哪里敢和陵容闹,二人不过玩笑了会。
陵容道:“既然甄良媛母子团聚,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胧月那里也是,面上不要薄了她,过来禀报的绘春,更要重重地赏她。”
“予涵掉水,最后想来是查不清的。”
“等他醒了,再将中间的事情,全都讲给他听。”
德妃听懂了,吁声道:“往日里看胧月跋扈,谁知道她还有照顾予涵的时候呢?”
几日后,予涵身体逐渐好转,而玄凌也因为予涵说甄玉娆“救下”他的缘故,赐了些东西,就当众人都以为甄良媛会顺势将甄玉娆推到玄凌面前时,繁瑛阁却没动静了。
甄玉娆在头上不住地比划各种簪钗,却又一一放下,她恨然道:“可惜,可惜,我一件都戴不了。”
这些首饰,不论是对于奴婢还是甄良媛的娘家姐妹来说,都太过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