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也会判断利弊。
只顾当下,不顾今后,那叫鲁莽匹夫之勇。
希衡正大光明说出其中关节,玉昭霁反而更难掩欣赏,他眼中如掩流月惊华:“希衡,你不必为私心而困扰。”
“我提出以战定胜负,十年之期,本就有拿此中关节做文章的心思。”玉昭霁只是有谪仙皮囊,但没有真的谪仙心肠。
他都图穷匕见了,当然是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东西,其中便包括修真界和魔族的关系。
“是。”希衡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没有愧疚。
人活于世,总不可能事事讨好他人,若都要愧疚,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要愧疚而死。
对修习中人来说,愧疚更是能压制境界、阻断仙途。
希家满门君子,更是深知,君子自省,他们可以改正、可以从昨日教训中改进明日的做派,但绝不愧疚、后悔,陷入这等情绪太久。
希衡是希家新一代中的佼佼者,浑身风仪都有希家的印记。
区别是,希家满门儒修,也有佛修,希衡这样重杀伐的剑修是其中绝对的异类。
“其他原因呢?”玉昭霁好整以暇问。
云散,月光再度露了形,照耀在他淡色的衣袍上,淡衣飞鹤、流光泛银,玉昭霁好像格外喜欢在希衡面前穿淡色的衣服。
他们是不同的人,这样浅淡的衣服会让玉昭霁有种和她倒也相似的错觉。
不过自欺自娱而已。
“其余原因……”希衡也并不太清楚,如何说呢?
她对玉昭霁并没有急着撇清一切关系的紧迫,并不视玉昭霁的心悦为洪水猛兽。
希衡断尘缘,但对玉昭霁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断也断不了,挡了多次全都夭折,天长日久希衡便不抵触了。
看出她的困惑、茫然,玉昭霁心中如浮了一盏幽幽跳动的灯。
“希衡,另外的原因是因为我,可对?”他道,“因我之故,你才退让?”
他几乎用诱导的语气,想要一步步拨开希衡心底里的迷雾。
他的情意已经见了底,希衡的心却一直在迷雾中央笼罩。
人皆有私欲,希衡除开爱好除魔卫道外,她也会有自己的闲暇、喜好,可这些种种,都被她掩藏了。
她自己恐怕也不太清楚。
希衡自以为自己清楚,她在月色下神色清雅,泠泠如月。
“是,画舫中我睡下后,得蒙殿下悉心照顾,欲香藏污纳垢,殿下则胸怀广阔,以断离愁解欲香,殿下之情不伤人,既如此,为何要一味推拒?”希衡道,她一旦对玉昭霁表示尊重、或者不快时,都会口称殿下。
也不怕哪日玉昭霁把她的尊重都听成了讽刺。
玉昭霁则彻底明白,也佐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闻弦歌而知雅意,希衡从一听琴音时就知晓他对她的恋慕之意。
只是,玉昭霁性烈,混沌火火主加上魔族太子的身份,是很容易将情意绵延成滔天大火、焚烧一切的。
感情之事,最不可控。
可希衡也知道,她若直接远走、拒绝,反倒容易真将玉昭霁逼到绝境,像当初差点削了凌剑峰一样。
所以,她要试探玉昭霁的恋慕是何种恋慕。
由此,有了在欲界醉酒、有了合衣而卧……昔日最酷烈的太子殿下温和有礼,他的恋慕克制而不伤人。
这才得以在希衡这里存续下去。
玉昭霁的猜测被佐证,他也不恼,只道:“你仗着我过于紧张你,故意试探我。”
“我早晚试探回来。”他轻轻落下一语。
不含责怪,像是纵容,云淡风轻般连一丝恼意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