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打定主意要所有魔都不用睡了,但玉昭霁也的确要处理政事,他拿起奏折,手中聚起魔力,奏折上的墨迹便自动成象,蜿蜒到他掌中。
玉昭霁一本本奏折的看过去,他在十万大山四年,重要的事都会被写成奏章,传至太子密令之中。
但那时玉昭霁还要和凶神搏命,只能看最最要紧的奏章,还剩下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就被他放了权,让幕僚们处理。
现在,玉昭霁则是慢慢核查这些事,再补充一些幕僚们漏了的地方。
这些漏了的地方不是幕僚们粗心,而是有的命令,幕僚不敢下,只能玉昭霁亲自来。
这样一议政,就活活从深夜议到了第二日傍晚。
魔臣和幕僚们眼睁睁看着月落日升,从霞光初霁再到日光弥漫,最后,傍晚的烟霞浮上窗台,太子殿下仍然神采奕奕,这些疲倦的魔臣和幕僚们却仿佛连骨头里的骨髓都被抽干了。
思考、制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何况玉昭霁这次的集议是经济、政治、军事、土地所有该解决的问题全都一起上,牵一发而动全身,魔臣和幕僚们绞尽脑汁,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生怕说得太少和太多。
可谓是精疲力竭。
尤其是陈瑜和陆锦二魔,他们忙得手腕都在抽筋,一直在不停记录、推演,删改,一日一夜下去,两个魔的手都快抽鸡爪疯了。
他们苦不堪言,但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同时猜测:是不是他们看见太子殿下疑似惧内,从而惹了殿下不快?
陈瑜和陆锦两双眼睛熬得布满血丝,通红得就像要当场暴毙,手也在那里抖来抖去,只是强撑着。
玉昭霁撑着额,点点案桌:“诸卿辛苦了,用些茶点吧。”
他话音落下,就有魔仆端着茶点进来,精致的茶点整齐摆放,依次序放在每位魔臣、幕僚的手边。
玉昭霁起身,魔臣和幕僚们一脸期待,巴不得玉昭霁的意思是吃完茶点诸位就散伙,各回各府休息。
一天一夜,处理了这么多沉积的奏折,够了啊!
玉昭霁却“望”向他们,尤其是在陈瑜和陆锦身上逗留一瞬,他启唇:“诸卿用些茶点,补补精神,待会儿继续。”
他说完就先离开,还算知晓自己在这里,这些魔臣和幕僚估计连吃东西都吃得不安心。
玉昭霁离开,魔臣们的心并未太过松乏,他们端着茶点和补汤,想着待会儿还要继续、继续……
要是累死在这里,也算为魔族捐躯了。
陈瑜和陆锦更是累得连端补汤都端不住,只能用调羹一勺勺地喝。
其实以这些大魔的身体素质,区区一日一夜,原本累不了什么。
但这个累,主要是思想干涸,劳心而不劳力,这样高强度的劳心,简直能够要命。
玉昭霁踩着魔臣幕僚们喝完补汤的时间回来,他再度坐在上首,魔臣和幕僚们见太子归来,当即也不敢再吃东西,纷纷放下手中补汤。
玉昭霁心知肚明,却故意启唇:“诸卿才用了这么一点儿,就不用了吗?”
一位魔臣站起来,身子晃了晃:“禀殿下,已经够了。”
“那就继续吧。”玉昭霁如金声玉质的声音响起,落在魔臣们耳中,不亚于催命符。
他们沉痛点头:“是,殿下。”
如此,魔臣和幕僚们一直辛苦工作,直到晚上,陈瑜和陆锦此时眼前似乎都是飞蚊,满脑子都是魔族政事,连坐着都像飘在云端里。
魔臣幕僚们不太好过,玉昭霁其实也不算开怀。
这么久了,希衡一直没来找自己。她越不来,玉昭霁越能想起昨夜是如何从温情脉脉到突然拉开距离,也就越想折磨魔臣和幕僚。
烦躁、思念。
玉昭霁不时看向窗外,但他转念一想,便明白哪怕希衡挂念自己,也不会来打扰他议魔族政事。
他看向窗外,不能看见窗外的景致,却能感受到一望无垠的凉意,凉意中,唯有一处是温暖的。
忽而,窗外响起笛声。
玉笛生花,香中有韵,清极不知寒。这笛声响起的刹那,玉昭霁眼中清光一闪而逝。
这是希衡的笛声。
希衡自然会乐,以前她和青天鉴共入小世界,希衡被青天鉴关在湖心的日子里就以笛声解闷。
玉昭霁知道她在乐上的造诣不凡,听见笛声,便在政事上有所走神,一直关注他的魔臣和幕僚都心神一震。
太子殿下终于累了?
不,他不像是累了,以前也发生过太子殿下几天几夜讨论政事的情况,政令一个接一个从玄天殿中出去,但太子殿下精力旺盛,修为高强,并不像他们这么不济。
那么眼下殿下的走神是因为?笛声?
魔族中不会有魔敢在魔宫内吹笛,这笛声高妙,以往他们从未听过,种种迹象加在一起,只能说明是吹笛者是太子妃。
难怪把殿下的心神吸走了。
魔臣和幕僚们表面冷静,暗自提起心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情深意重,这是太子妃第一次来魔界,殿下真不去多陪陪她吗?
真要把一切大好的时光全都浪费在政事上?
玉昭霁稳住心神:“继续。”
继续汇报政事。
魔臣和幕僚们哀叹一声,继续干活儿,玉昭霁却在心中暗暗催促,希衡的笛声中怎么还没有浓厚的思念?
他之所以能勉强再待在这里强负荷处理政事,就是想要听到希衡笛声中更浓郁的思念,虽然他们现在才分开一天,但玉昭霁就想听到思念之情。
他等了等,不一会儿,曲声消失。
玉昭霁:……
他顿时有些难以稳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