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修士修习不过是为了增加寿命,增强力量,可不是真的想着什么抱负,什么兼济天下。
所以,在性命和修为前,大多数修士都会选前者。
现在垚城也有一些被巫妖病原所寄生的修士,三族联盟不敢在这些修士受伤时就杀了他们,免得扰乱军心。
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用药一直保持着他们体内的巫妖病原不要过度繁衍,彻底操控他们。
但是,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的药水只能遏制巫妖病原的繁衍,不能彻底清除他们,相当于治标不治本。
而且,等这些巫妖病原有了耐药性,它们的繁衍速度仍然会恢复。
从这个角度说来,这些被巫妖病原所伤的修士——不过是在等死罢了,不用药就立即死,用药拖延死亡的到来。
近来,已经有四名修士死去。
她们都是用血肉战在前线的英雄。
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一拍即合,越说越亢奋,他们说的某些术语也只有他们自己才听得懂,但玉昭霁也无所谓自己是否能听懂,他只需要操控全局就够了。
扁无真君和惊春魔君越说越口干舌燥,伸长脖子,不见昭阳和昭影的踪迹。
惊春魔君倒是知道昭阳和昭影在哪里,但昭阳和昭影显然已经成了太子殿下的下属,他必须要问过玉昭霁才行。
惊春魔君眼巴巴:“殿下……”
扁无真君也同样眼巴巴:“剑君……”
希衡颔首:“我们带他们来,自然和你们的打算一样,但有一点,格外重要。”
希衡周身气质蓦然冷冽起来,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心中一咯噔,玉昭霁从座椅上起来,随手把药碗放好,接上希衡的话。
“昭阳和昭影已经是我魔族麾下之臣,他们可以为了整个战局做出自己的贡献,但是,孤有一个前提。”
玉昭霁看向惊春魔君和扁无真君,一字一顿:“他们得活着,而且,不能影响之后为孤效力。”
……
敲定共识后,惊春魔君吩咐药童,去把昭阳和昭影叫进来。
希衡也无意继续看接下来的发展,她准备出去,玉昭霁拉住她的袖子:“你不看下去?”
希衡道:“我先去看看王枫。”
把假王枫放在这里这么久,希衡并不是很放心。
玉昭霁这才慢慢放下她的袖子,说:“记得一会儿来找我。”
希衡说了句好,便从容离开。
希衡出去时,正好碰见进来的昭阳和昭影,昭阳和昭影见到她,朝她行礼,希衡朝她们点头致意。
等再往外走几步,看见外面高高墙体上的混沌火焰和无生剑意后,希衡还看见了一个人。
乌月。
确切说,是披着点睛皮、伪装成王枫的乌月。
乌月实在太想进这间屋子,他能感受到,那些同类的哀嚎和痛苦,都是从这间屋子传出来的。他想进去,救出自己的下属,把他们放出去屠杀整个垚城,让万族的鲜血偿还巫妖的鲜血。
乌月假装要和昭阳昭影一样,混入这间屋子时,刚好被希衡看见。
希衡站在门口,如澄澈秋水的目光望着他。
乌月顿时收起所有心思,假装是思念希衡般跑过来:“师尊,你去哪儿了?”
希衡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表情不变:“为师在里面商议一些事,好了,枫儿,这里是研究重地,不能进去,随为师先离开。”
乌月的心咯噔一下,他绝不愿意就这么轻易离开这里。
离开了这里,他下次想要进来,该怎么翻过那一堵布满混沌火焰和无生剑意的墙?
乌月拽住希衡的袖子,朝她道:“师尊,为什么?这次我回来,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玉冥魔君好像在防着我,他的属下也跟着有样学样,师尊,难道现在连您也……”
乌月的话语低下去,带了些痛苦:“难道师尊您也觉得我和巫妖流着同样的血,将来会背叛修真界吗?”
希衡看着他,她眼里倒映出乌月现在的样子,乌月后知后觉,觉得自己质问的语气太强硬了。
恐怕王枫……是不敢这么质问希衡的。
乌月连忙又带了些伤心:“师尊,你不相信枫儿了吗?还是说,你也以为枫儿投靠了巫妖?”
他现在本来说话很少自称枫儿了,现在又这么自称,无疑是想唤起希衡对王枫的想念和珍爱,再度干扰希衡的判断。
希衡脑海中那股弥漫的大雾好像又浓郁了一些,但是,无论大雾再浓郁,希衡也始终看着大雾对岸——
王枫看不真切的脸。
希衡道:“怎么会?为师永远相信自己的徒弟。”
听见此话,隐隐嗅到其中危险的乌月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心里不安,不敢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下去,便故意岔开,道:
“师尊,弟子的经脉被废,虽然之后被扁无真君接了回来,扁无真君起死回生堪称回天有术,但是,弟子在发力等方面还是明显感到与之前有些不同,弟子可否请师尊教教弟子?”
希衡道:“你想学,自然可以。”
身为师尊,希衡不会拒绝弟子的教学请求。
这处研究之地看着不大,其实内有乾坤,希衡带着乌月走了几步,乌月明明看着走过去的地方是一堵结实的墙,但看着希衡直接往前走,他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走过去后,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
此处如同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般,从绝境走到了另外的开阔地带。
这里绿草如茵,如同一个秀美园林,园林中栽种着无数红色的蔷薇,蔷薇花梗青涩,蔷薇花却开得艳丽、盛放,到了花香最浓之时,哪怕是乌月,也被面前的美景所惊。
而希衡就在蔷薇花丛边上,乌月一直以为这位华湛剑君容色清冷绝俗,是雪一般至高圣洁的长相。
他以为这是清冷的绝色,直到希衡站在蔷薇花丛边缘,乌月才惊觉,是他被她的表象气质所迷惑。
这位剑君,哪怕在盛放至最浓的蔷薇花前也丝毫不显寡淡,周围花色最浓,花香最浓,反而显得她冷艳不可方物。
乌月杀了许多人,夺取了他们的记忆。
这些记忆中,无论男女,无论老少,似乎都觉得成婚时的嫁衣最美。
乌月原本觉得,红色,多么像从人的身体里喷涌出来的鲜血,他见了,只觉得肮脏黏腻,充满血腥和欲望。
可现在乌月看着蔷薇花边缘的希衡,却下意识将华美的嫁衣同她联系在一起,赤红、华丽、繁复的嫁衣,和满头华丽的金饰,乌月以前没看过人这样穿,这一刻,他却穷尽自己的想象,将自己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切全都放在希衡身上。
当然,他想,那些不过是庸脂俗粉,肯定不会有她那么好看。
乌月的想象终结在一剑上。
雪亮的剑自希衡手中而出,天湛剑剑光光纳日月,破开满地的蔷薇花瓣,一剑,就将乌月纷杂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剑光直直朝乌月的面颊而去,乌月避无可避,什么都来不及想。
就在他以为希衡发现了他的身份,要杀了他时,天湛剑精准停在乌月面前,连浩瀚的剑光都没有损毁乌月一根汗毛。
希衡执着剑:“在想什么?不是要为师教你学剑吗?”
她说话时,手臂仍然极稳,天湛剑就悬在乌月眼下,一点错漏都没有。
乌月毫不怀疑这位剑君的手有多稳,或许是稳到把他开膛破肚,将他的心拿出来,手也稳到连一滴血都不会抖落的程度。
他艰难地咽下唾沫,不知为何,乌月的心前所未有地加快跳动,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加速旋转,变得有些不真实,他来这里,明明目的是杀了希衡。
但乌月想想,他有多久没升起这个念头了。
他目之所及,是雪亮的天湛剑,是面无表情却如同神明的华湛剑君。
紧接着,剑气蜿蜒如龙,没有带任何杀伤力,但是抽打在乌月手臂上,隔着衣服,乌月的手臂红了一大片。
乌月却并不觉得痛,反而下意识握住手臂,上面传来奇异的感觉。
希衡:“还要学吗?”
她冷冷的声音响起,乌月这才如梦初醒。
他立刻重重点头:“学!”
学剑,原本是乌月想要通过这个手段,让希衡回忆起和王枫的点点滴滴。
她越珍爱王枫,判断力就下降得越厉害,到时候,什么玉昭霁、什么人的怀疑都得靠边站,只要她信他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