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姬无咎回来,带了两只野兔一只山鸡。他迅速地将它们拔毛的拔毛,剥皮的剥皮,穿起来在火上烤。
羽丽盯着他,盯了很久。
兔子烤好了,姬无咎撒上盐(他竟还带了盐),看也不看,将它反手递给羽丽。
羽丽接过兔子,另一只手迅速抓起花枪,向姬无咎刺了过去。
听得风声,姬无咎疾闪,距离太近他全无防备,所以被羽丽的枪尖在背上划了个口子。
而他凌厉的掌风已让她飞出数丈,重重摔在一棵树干上。
羽丽爬起来,嘴角淌血。
姬无咎已站在她面前。
“我要杀了你!”羽丽爬不起来,将花枪用力掷向他。
姬无咎不避不闪,那枪打在他身上弹了回来,力道全无。
她根本就不可能伤到他,哪怕在他全无敌意的情况下,杀手的每个细胞都时刻准备战斗。
“你想死,直说,我成全你。”
姬无咎一只手张开在她头顶,他的怒火一触即发。
“都是因为你,我爹才会被误认通燕通秦,被抓走献祭,害得阿婆也自尽了。没有你,我也不会在爹走之前说出那些伤他心的话,让他走得不能安心。都是因为你!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羽丽大哭起来。
姬无咎的手停在半空。这一幕让他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他本已对她青白不分气恼至际,却下不去手。
“爹!我好想你!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离开我!”羽丽的哭声在静夜里格外悲怆。
姬无咎仿佛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伏在两具尸身上面,哭喊着同样的话。
他的手缓缓降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
羽丽兀自哭泣,而姬无咎却依稀从这样的碰触中得到了安慰。
过了许久,羽丽的哭声渐小,她哭得累了,发泄够了,悠悠问:
“你能教我武功么。”
“不能。”姬无咎有一刻的惊诧。
“你要带我去的那个鬼谷,能教我武功么。”羽丽问。
“他不会武功。“姬无咎说。
“我要去学武功了。”羽丽突然起身,向黑暗中走去。
她忽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黑暗就是他的胸膛。
他竟迅速地挡在她身前。
羽丽绕过去继续向前走,面前又是他。
羽丽用自己得意的轻功狂奔,向黑暗中狂奔,树木向她身后急退,她已将他远远甩在后面。她亲眼看见他就在后面,可是,她撞上他弹了回来,第二次被他弹出来,撞得羽丽跌坐在地站不起来。
“你滚开!别跟着我!否则等我比你厉害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羽丽大喊。
姬无咎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她面前。
“你没听到我说话吗?我让你滚!滚远点!”
她抬头看他,仇视地,满脸是泪。
“你和谁学。”姬无咎淡淡说。
“你管不着!”
“你怎么活。”姬无咎瞟一眼天,又是无月无星。他眉头一皱,心口发闷。
天已黑透,一片漆黑中,羽丽趴在地上寻找着她的花枪。刚刚的反弹让她和花枪失散了,她像个可怜的盲人,在地上摸索半天,终于摸到。她抱起它,脸上有失而复得的惊喜。那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不能丢了。
“没你我会活得更好!”羽丽已将姬无咎视为头号敌人,楚王第二。
“好,随你。”姬无咎早该走了,可他有了一刻迟疑。
他有事情不明白,也许她能给他答案。
羽丽抱着花枪再抬起头时,姬无咎已走得无影无踪。
“怕了,吹响骨笛。”远远传来姬无咎的声音:“我就会到。”
一字一顿,他不想她死了。骨笛落入羽丽怀中。她的四周漆黑一片,寂静一片。
羽丽一把将骨笛抛得远远,站起来向前摸索。忽然一只蝙蝠飞过头顶,吓了她一跳。紧接着又是一只,她抱着枪继续往前走,心跳得越来越快,周围越来越冷,她靠在山崖边的一块平地坐了下来,将身体缩成一团。
“我不是小偷,我爹不是叛徒,我哥不是孬种。”她呜咽着,“我不是小梨,我有名字的。我有家人,我有朋友,我有三哥哥。三哥哥,你在哪里。你相信我吗,我不是小偷,我不是泥啊……”她哇哇大哭起来。
她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那些不是她的软肋,也不会成为她的桎梏,她一直这样告诉自己,她有在乎的人,有在乎她的人,她就有活下去的动力。可是当所有人都不在了,她是谁?现在没人在乎她了,她又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