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星还是那样平静的口气,温和、飘渺、悠远、淡淡地说:“我喜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了。”惋星道。
这句话,像是回应,却又似什么都没有说。
那是惋星的风格,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她的情感被埋藏得很深很深。
燮月不像惋星,她什么都在脸上,什么都说得明白。这时她却没法说出实情,所以断断续续,支支吾吾:
“我,当时是他,我也不知道,怎么……”燮月为无法说出口真实的情况和想法而羞愧。她本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的,她是太喜欢他,所以才会给他下药,偷他的蛊,听信了士轫的话,让姬荧有机可乘下了三生蛊。她害姬无咎喝下药引,要不是在她逃跑时路遇安潇请他救下姬无咎,他已经是姬荧的药人了。在僻静山洞里昏迷的三天三夜,她留了多少眼泪,祈求了多少次上苍,愿意用自己的命去交换,第四天他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她是作了羽丽的替代品,她是有了这样的结果,可是她心甘情愿。就算不是他主动,她也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就算重来一次,她也会不顾一切。
可是,她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如果是这样,我便恨他,为何做了那样的事,为何会丢下你……你们两个。”惋星走了。
燮月听罢,羞赧的脸上一通发烧,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敢作敢为的女子,就算未婚生子,也可以做到像花神剑一样的缄默一世,无惧风雨。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她无法面的和接受自己是这样的卑劣无耻。
过了月余,燮月日子过得恬淡,本以为可以挨到生产,却还是被师父知道了。
花神剑知道了,却一切如常。
燮月本来以为师父会来训诫她,恼怒她,或者干脆把她逐出师门。
花神剑只是吩咐惋星多给她加些吃的,但不要吃得太多。让她多出来走走,但不要走得太快。
那样便于生产。
只是这些,标志着花神剑知道了。
生产的苦燮月终于尝到了,这年她十九岁,在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也是足够成熟适于生产的年纪。
人说生产时是女子最恨男子的时候,风流债只由女子一人来背,再可怕的鬼门关都只得一人去走。她会害怕,她们都会害怕。
就算是男子等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声音,感觉到他们的担心,她们也依然无法摆脱恐惧,更何况她孤身一人,他在哪里?
绵绵不绝的隐痛是前奏,一波波阵痛的来袭,如攻城略地的兵马,一拨比一拨攻势猛烈,碾压着女子本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和脆弱的心。
惋星陪在她身边,陪着她走这九死一生。她头上都是汗,和燮月的汗一样多。
孩子脚朝下。
她没接生过孩子,不得不勉力一试。她早早的看了医书,观摩了马、羊的生产,赶鸭子上架般的。
本来她觉得有了信心,却遇上了寤生。
这该死的寤生。
惋星只得鼓励燮月,让她加油,坚持,不要放弃。
因为她不可以放弃,在这个当口,放弃,就只有死。
燮月终于理解了武姜的感受,她生了足足一天,她反复念着自己说过的话:“生下来,对他好。”
在她闭眼前,她再次听见自己说,不管他爱不爱我,我都爱他,不会后悔。
她昏死之前,孩子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