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丽也跟着没入林中,向他逃跑的方向一路追去,那人的踪迹时隐时现,像是有意引羽丽追赶,两天后,踪迹消失在密林尽头,一条大路通往一座城门,“兰陵城”三字赫然悬于门上。
羽丽两天合眼,早想找个地方吃顿好的,睡个美容觉。便大踏步进了城门。
好久没出来,她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市井,深吸一口那浓浓的烟火气。
水果摊上,苹果、桔子、梨正摆出来售卖。这个时节倒是瓜果成熟之际。她拿起一只梨,放在嘴里咬上一口,在香甜汁水流入喉咙那一刻,眼泪也快流出来了。
“姑娘,怎么,酸成这样?我这梨甜得很啊。”摊上的大伯见她眼泪盈盈的,纳闷道。
羽丽抹抹眼睛,跟大伯寒暄两句付了账。喧嚣热闹的街市商品琳琅满目,战争中间短暂的安宁人们都倍觉珍惜,守着一间房,一家人,吃饱一口饭,便是过日子了。吆喝回家吃饭的声音,一天劳作归来的歌声,家中饭菜热气腾腾飘香的味道,孩子不听话大人的责备和小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混合成了一首奇妙的曲子,在羽丽脑中回荡,突然,这支曲子多了一个声部。
那是她自己肚子的叫声。放眼望去,不远处一座二层酒楼鹤立鸡群,那高耸的屋顶于与宽大的屋檐甚是气派。原来便是兰陵城里最好的酒楼醉龙泉。羽丽也不管什么黑影不黑影,今天就去这里饱餐一顿。
羽丽走进酒楼,被小二让到了二层,坐了临窗的位置。小二见她年纪轻轻装束简单,也没有特别热情地为她介绍菜色,羽丽却是豪爽地让他把招牌菜都端来尝尝。
她见小二愣在原地还不快去,便问:“莫非这里要先付帐?”
便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她身上有一袋银子,是花愐愐输给她的,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啊不是不是。”小二见了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喜上眉梢,立马热络地询问:“姑娘不要酒么?”
“要酒?”羽丽纳闷,“来这儿吃饭都要点酒么?”
小二赔笑道:“那倒不是,这位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来了我们兰陵啊,可不能不尝尝我们这儿的兰陵美酒,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岂止全国,那是全战国都有名)。”
“哦。”羽丽恍然大悟,她说怎么街上还飘着一股味儿,原来是酒味儿。
“既是这样,自然是要尝尝。”她不会喝酒,倒是想一醉方休。却不知借酒浇愁愁更愁。
正在她和小二说话的当口,酒楼门口一人一仆走过酒楼,前面那公子摇着扇子,霸气十足地走着,后面那仆人亦步亦趋地跟着。
公子口中念念有词,说的却是官话雅言[1]: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
这是《诗》中的《小星》,讲的一个小吏日夜当差疲于奔命,自伤苦劳自叹薄命的怨歌,和他的气质却是不大相配。
待到酒楼门前,那公子忽然停住,径直上了酒楼,在羽丽对面的窗边空位上坐了下来,小厮便在一旁侍立。
但见那公子样貌俊朗,举止风流。浓眉星目间自带七分睿智,举手投足时流露三分高傲。
小二点完菜刚走,公子将扇子往桌上一点,用他那略带沙哑又有些慵懒的声音问侍立于侧的小厮:
“你可知这兰陵美酒有何不同,这醉龙泉酒楼又是如何得名。”
[1]在秦未统一文字、度量衡之前,春秋战国时期各国都有本国语言,且一国都有很多种方言。“雅言”是那时的普通话。李斯爱说雅言,可见他多么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