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
李欢喜一听打架俩字儿,两眼放光,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
“干谁?”
农村娃,最喜欢的就是打架了。电影上的抗日斗争没赶上,只能跟小伙伴天天在村里搞演习。
等长大了,就跟邻村争山头的放牛草,争水泡子里的小杂鱼儿,争春天野地里的荠荠菜。
三天不干架,浑身难受;一个月不干架,人活着都没意思。
要讲武德充沛,大概这个时代是最后的余晖了。
在民兵训练之后,每个农村青年,血管里都流淌着战斗的意志和对荣耀的向往。
“干供销社的,他们把早市儿给砸了,现在大伙儿正在闹事儿呢!”
李欢喜眼珠子一转,就盯上了窗台上放的那个锤子,身体不由自主的靠了过去。
“叫人啊,咱们村不来了二十多么,都叫上,干死他们!”
陈江河赶紧挡在锤子前面,李欢喜不是脑袋最聪明的么,怎么今天这么彪,难道城里风水不好?
“闹事儿,闹事儿,主要是为了闹,大家还指着早市儿吃饭呢。
真打出人命来,咱们拿啥赔,这是城里,又不是咱们农村。
我叫你就是知道你够机灵,知道啥时候该上啥时候不该上!”
李欢喜不耐烦的扒拉开陈江河,还是将锤子别在了裤腰上。他这些天浑身发紧,既不能下河捉鱼,又没工夫到城里乱逛,天天读书背课文,肚里攒了一大团火气。
“有备无患,咱也不是吃亏的主,万一对方下死手呢!
读书我不行,打架你不行,咱去找陈老大喊人!”
事情有点失控,陈江河根本拦不住这头疯驴,听见打架,二宝眼珠子都红了。
不大会功夫,年轻的都起来了,站到院子里,一共八个人。
陈江河一看事已至此,气可鼓而不可泄。
“几位哥哥,咱们村在早市儿的山货摊子让人挑了!一天能卖五六十块呢,都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上山采的。有的是攒着给孩子交学费,有的是留着过年买肉吃,作为咱村的老爷们儿,你们能答应咱们被欺负么?”
陈江海迷迷糊糊的,眼屎都还没擦干净。
一听村里挣钱的买卖让人断了,一跺脚回头冲着身后的青壮,“欺负到头上了,必须干他!”
拿铁锹的拿铁锹,拎棒子的拎棒子,转瞬间战斗队伍成型。
“老二,头前带路,我看谁敢挡我们下沟村的好汉!”
陈江河内心鄙夷,大哥,你这是评书和画本看多了吧,以为搁这拍水浒传呢。
路上,他一遍又一遍的交代着,一定要观察事态,能不动手,尽量别抄家伙。
到了早市,这边已经一片狼藉,满街混乱和哀嚎。
陈江河一马当先,奔着村里的山货摊儿就冲了过去,幸好买菜的是两个老叔,拿着切菜大片刀护着,摊子还没被踹。
但也无法经营了,早市儿两头被供销社稽查队堵着,中间有人四处打砸。
陈江海带人跟上去,一伙人赶紧装车,好不容易采的野菜,自己吃了也不能扔了啊。
慌乱间,听见一个奶声的姑娘尖叫,一回头,看见一个穿裙子的姑娘护着自己的花儿,被推倒了。
那姑娘白衣胜雪,头上扎着盘起来的两个小辫子,一张婴儿肥的脸,如今生气了像个小包子。
而那个欺负人的家伙,在他眼里,忽然就变得像镇关西一样可恶。
陈江河没多想,这年头摆摊儿的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