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最最心痛的时候,却是无泪的,齐格薇此刻也已深刻的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随意靠在医院病房外的墙角边,已然失魂落魄的齐格薇,茫茫然呆立在那,像是飘进池塘的一块旧床单,湿淋淋被捞出来,随便挂在树枝上,随风抚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冷飕飕的凉风打过道那边吹来,打了一个激灵,她才木然的缓过些许神来。
再看看坐在病房外长凳上的哆来咪,三个姐姐,一个把脸整个埋进两掌心,时不时来回戳着,似乎有开了闸的泪水须要想尽各种办法才能堵住泄洪的缺口,无奈之下还以为两手掌可以充当那大坝的闸口。一个则将头斜倚着,歪倒在长椅的背上,两眼空洞无物,好似成了盲人,眼角似有似无的泪痕,一条又一条的叠加在鱼尾纹上。还有一个呢,时不时从旁边的抽纸包里,拿出一张张纸巾,打开,茫然无神的搓揉成纸屑,不知所以的像个机器人,灵魂出窍一般,重复再重复这一个动作,不觉脚下,堆出一个白色的小山头,倒更像是个小坟头……
齐格薇眨一眨干涩的双眼,好像两口枯井,滴水全无,心里好想扑过去,抱住三个姐姐大哭一场,可喳喳嘴巴,满口都是苦水,像是谁塞了一大个黄连,就连舌头也只能僵硬的躺在牙床上,会不会是老妈的魂魄躺在那儿呀?!是不是在责怪她,她们都来得太晚太晚了啊?!想到这儿,她浑身发冷的不停战栗着。她正预备坐过去,可一抬脚,两条腿麻木的,已然不像是长在自己身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腿脚一软,瘫坐到地上了。
她不敢想象,也不能相信,怎么一会好好的人一会就没了呢?!头一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怎么着一转脸的功夫说没就没了,阴阳两隔感情就在一线之间嘛?!真让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可事实却血淋淋的摆在眼前,有时候,很多时候,你都没得选择,福兮祸兮都得接住,也不管你是否可以承受得了。
她老妈因病毒性肺炎,重度感染,又没有及时就医,而后咳痰噎住气管,导致窒息,120接到通知过去,已全力施救,但她已错过最佳时机,人上救护车时,瞳孔已扩散,再加之年事已高,还有三高等多重基础疾病在身………这是医院最后给出的诊断书。
可她,她四姐妹还是无法接受老妈怎么就这样喝了孟婆汤,走啦?!她们都觉得整个心被突然挖去了一大块,那种难以名状,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痛苦,在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以至数年中,让她们个个都像丢了魂似的,尤其是齐格薇这个幺妹。
三天后,她老妈出殡,在墓地像山洪大爆发一样,哭的死去活来的四姐妹,个个带着红桃子般的双眼,接着赶回去探望还在病床上的老爸,她爸仍旧精神不计,眼睛半睁半闭着,弱弱的回忆分析,说是大概店里头几天里,就有来吃麻辣烫的人,也有感冒咳嗽的,可他们都没太在意,那晓得就传给你妈了嘛?!
更要命的是,她爸虽在病床上,可心里却是明朗的,只打眼缝里看看她们四姐妹,那红桃子的眼睛,就猜到婆婆可能不在了,撒手人寰了,老伴,老来伴就这么一眨眼就走啦?!虽然她们几个一直都没脱口,始终遮遮掩掩的回避这事,包括医生护士等一干人的,攻守同盟其实都没用,以为我老眼昏花,就是个老糊涂虫嘛,可我心里明白的很,怀里揣着有明镜呢,你们越是不说,捂着不揭盖子,越是肯定老伴那头灯熄了,四对红桃子已证明了一切,不是嘛?!
那天,救护车上他晕厥的最后一幕仍然历历在目,时不时清晰的跟放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来回不断的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