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高高,牛车村民上上下下。车费往往是一把青菜,两个番薯,甚至有的直接说一句感谢,师傅捧着甜薯啃,顺便聊点风土人情……
木杆铃铛——“当当当。”
周娟两大袋东西瞧着唬人,路人瞥两眼冒出一截冬瓜藤的袋口,想想便知里面是不值钱的菜。
“咕噜咕噜。”
村道土路凹凸不平,牛车颠簸,人也摇摇晃晃。沈裕抓紧木板稳住身形,另一手举鸡蛋篮。
乌睫下一对水墨瞳眸望向山林。
“柿树,湖,容易进出……”
何春花嗑着一小把瓜子聊最新八卦,聊天间扯到周杏上。
常言,世上无不透风的墙,村里离谱的事多着呢,而何春花人缘佳,东家长西家短一一清楚。
周寡妇跟她相处融洽。
“你说,从前周杏瞧着是个不错的,现在咋跟猪油蒙心一样?”
“上工天天偷懒,姑娘家老往那姓贺的知青跟前凑,擦擦汗,再鼓励……一点礼义廉耻都不讲。”
“你不知道,昨个周寡妇差点气死。”
“周杏离开知青点,靠那知青的钱借住周寡妇家。周寡妇原来挺高兴,结果周杏平日一点事情不干,自己房间乱糟糟,而且夜里偷拿粮食……被捉住甚至嚷嚷说自己交钱了。”
“不要脸!”
何春花絮絮叨叨说着,最终颇同情拍拍周娟手背:“你以前辛苦了。”
“可不是……”
“咕噜咕噜。”
土路凹凸不平,牛车颠簸,人随铃铛摇摇晃晃,风荡漾衣衫薄。
男生发丝乱舞,他头发有点长,认真捋下能挡住眼睛。牛车速度不快不慢,沿途夏花盛开。
他抓紧木板,另一手提着鸡蛋篮。
乌睫下,黑白分明的琉璃瞳眸倒映着远山树林,飞鸟野花。
“柿树,小湖,路旁,清晨看到两座山夹缝的两个太阳……”
哪里呢?
他观察沿途环境,眼神带着一些审视,锋芒。
李珍珠因无聊左右看看,忽然注意弟弟用一种看不懂的深奥眼神望向山林,瞳眸暗暗的,似乎是睫羽阴影,那一刻世界的距离变得遥远。
李珍珠摇摇头,睁眼再看,却发现男生只是发呆。
“阿弟,看啥呢?”
“看山。”
“山有啥好看的,都那样。”
李珍珠平日没少看山,只觉山山相同,不值得注意。
犹豫两秒,她悄悄凑近开口:“阿弟,我记得县里有眼镜卖,等有空咱一起到眼睛店看看吧。那个知青说一边能用,可我心里过意不去。”
知青。
沈裕眼神扫一眼前方才偏回,并不意外,眼镜在村里可是稀罕物 戴眼镜的唯有知青点两名知青。
“三姐,眼镜要度数的。”
“度数是啥?”
“就是……”
沈裕迟疑片刻,指指前方树上一只翠鸟:“阿姐,你能看清那只鸟腹部是什么颜色吗?”
“蓝色,漂亮。”
“能看到五官吗?”
“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