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好意思开口:“家里掀不开锅了,没办法,俺厚着脸皮借点粮,等能周转再还。”
“一家人甭说两家话。”
周娟到厨房扒拉粮食。由于手里票多,想着冬天养点膘再备点年货,他们来来回回跑几趟县城。
毕竟一家六口。
而趁着冬日有空,刘高挖出一口地窖,里面存着几百斤的小麦,大米,番薯干,再有熏肉蔬菜若干。
“家里没粮是吧,咱们带粮食回娘家!”
周老五眼热,不由搓搓手。
“一点就行。”
“一点粮哪里够哦,家里多少张嘴等着呢。当年我被赶出李家,你们连夜镇场,后面再扛着粮来村里帮忙盖房,分啥你的我的。”
“要这么说,钱是幺儿挣的,你问问幺儿同不同意?”
周老五瞥眼跟神仙一样的外甥。
俊秀男生从容道:“再带点粮跟蔬菜吧,我手里粮票挺多。”
“不够大不了再跑一趟县城,春花婶说目前黑市小麦稻米涨得凶,国营还维持原价。”
“那行。”
*
浓稠黑夜,石村一户人家关紧“咿咿呀呀”的老旧房门,一家人围着四方桌打算吃饭。桌面“清粥”干净到照脸,底下一层米粒粒分明。
老者沟壑遍布的面容浮现苦涩,刚拿筷,顿住幽幽叹息一声。
“我不饿,你们吃吧。”
周围人面黄肌瘦,眼窝深陷,饿得声音都虚弱。老大媳妇直言:“哪有长辈不动筷晚辈吃饭的道理,您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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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众人纷纷附和。
“行吧。”
老人颤颤巍巍夹起盆里剩的小窝窝头,瞧着孩童们渴望的眼睛,照着年龄由小到大分到曾孙碗里,眼睛眯成一条缝。
“我动筷了,你们吃吧。”
“这——”
老大家孙子,老三老四家则是看看妈妈,得到允许迫不及待开动。余者喝一碗“清粥”填肚。
夜晚,周家人穿厚袄围着火盆烤火,红光映着一张张瘦削而沧桑的面容,增添一些血色。
不料,肚皮唱“空城计”。
“唉,不知道老五跟大壮咋样?据说李家村粮食提前收割,娟妹应该能借一点救急吧。”
“明个再不回来俺进山看看,要是能捉到一两只猎物就好了。”
“雪天上山就是给老虎送口粮,你媳妇肚里有娃了,别想东想西。说真的明天是晴是阴啊,总不会还下雪吧?”
“嘿,谁清楚。”
老四喝着温水,感慨道:“真希望一睁眼,天上掉粮。”
“做梦来得快一些。”
“哥。”
那声音隐隐约约,像是云雾,围着火盆的人一怔,掏掏耳。
“俺咋听到娟妹的声音,出现幻听了。”
“真神奇,我也听到。”
俩人呵呵笑,下一刻身侧一双大大手直接拍他们脑袋:“神奇个屁,娟妹门口喊人了,赶紧开门。”
“啥?”
“姑姑/娟妹真到了啊!”
“咿咿呀呀”唱曲的木门一开,首先打招呼的是出去寻人的周老五跟大壮,接着,是周娟一小家。
亲人相见,两眼泪汪汪。而凌冽寒风一吹,鼻涕瞬间变冰条。
“外头冷,进屋。”
“行。”
说完,他们簇拥着周娟进屋,而细心者看到雪橇上鼓鼓的麻袋,眼睛比星辰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