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一个人徒步走很远的路了。
从集市回家,大抵要走上一个多钟头的路程。途中偶然遇见两个相互追赶的小孩儿,一边嬉戏打闹,一边还冲着身后扔鞭炮。当他们跑过我身后时,我下意识地冲着身后瞄了几回,还好没有直接扔到我身上。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时间响彻云霄,惊起公路旁一群正在稍作休憩的飞鸟。
我看得有些出了神,竟也猛然间回想起了我的童年。
小时候,哥哥是出了名的捣蛋鬼。我记得在离集市不远的公路旁,每逢赶集,总会有一位年迈的老奶奶搭着棚子卖馒头,记忆中,她恰似已过古稀之年,腿脚有些不便,但却蒸得一手好馒头,即便隔了十来米远的距离,也能清晰地闻见馒头散发出的淡淡香味。
因为很拮据,家里的钱大都花在刀刃上。但我们总是盼望着赶集,因为每到那个时候,为了能够吃到老奶奶的蒸馒头,哥哥总会使出他遍地打滚一阵瞎闹腾的本事来。
平生爷爷奶奶最疼我们,受不得哥哥又是赌气又是跺脚的小性子,最后还得多赔上几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才能哄得我们开怀大笑。连过路的行人也看得羡慕不已。
就这样,老奶奶卖的蒸馒头便成了爷爷奶奶哄我们的筹码。
每当哥哥把我欺负的哇哇大哭时,爷爷总会眯着两只眼睛笑着哄我:“乖,待到赶集天,爷爷多给你买几个馒头。”
每当哥哥不听话的时侯,奶奶总会右手提着木头棍子,对着哥哥恨恨地说:“这么不听话,赶集不给你买馒头了。”这时候,哥哥总会委屈巴巴地跑过来抱着奶奶的手摇晃来晃去:“奶奶,我错了。”
……
最有趣的是,上小学时,哥哥总是悄悄往自己枕头下藏钱,每逢赶集就拿出来背着爷爷奶奶买鞭炮,留到上学的路上狂欢,点燃一颗,一会儿扔在天上,一会扔在人家的房顶,倘若遇到一些年龄与他相仿且怕生的小男孩,他还会故意放鞭炮吓跑人家,吓得小孩子直叫大人名字,也不知道小孩的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只见嘴皮子一动一动的,一副骂骂捏捏的样子,眉毛也拧作一股麻绳,像极了邹着眉头啃胡萝卜的大灰兔子。
许是太久没有徒步走这么长的路程了吧,脚被鞋底磨的有些生疼,走着走着不由得又想起了父亲。脑海中生出一些久违的画面来。
小时候,如果爸爸在家,赶集是不用步行的,哪怕在那个交通不甚便利的年头。
那时候,总喜欢骑在父亲的肩头,从家一直骑到集市,又从集市一直骑到家。我眼里的父亲很高很高,就像一棵面包树。
那时候,还没有沥青路,想穿一双干干净净的鞋子回家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不夸张的说,每次出趟远门,左脚尚未迈出门槛,右脚早已泥泞不堪。所以那个年头,爱干净的女孩子大都不愿出门,一个个变成了活脱脱的宅女。
然而我与她们不同。纵然泥路有诸多不便,但是没有注入沥青的泥路也曾带给我们不少乐趣。
上小学的时候,哥哥上三年级,我上一年级。哥哥总是带着我们在泥路上玩耍,我们徒手在泥路上掏出一个个玻璃珠子大小的小圆涡,趴在泥路上,把珠子挤进圆涡里,就这样,从学校到家门口,总能被我们掏出成百上千个密密麻麻的圆涡来。也正是如此,每天早上穿着上学的衣服裤子还是干干净净,回到家就变得满身泥泞,因此哥哥也免不了以带坏我的名义被奶奶一顿好打。新买的裤子很快就被磨出几个洞来,奶奶看不过去,不知从哪条裤子上裁下和破洞大小的布块来,缝缝补补,我的童年就这么匆匆过去了。
小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容易满足,开心和幸福也很容易,哪怕是一个蒸馒头,哪怕是一盒小鞭炮,也能高兴上半天。小时候的快乐真的很简单,但是长大后,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烦恼总会莫名其妙不请自来。
我经常看着父亲有些弯曲的背影发呆,如果可以一直骑在他的肩头该有多好。
然而,回不去了,我们终究要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