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太监带着他把桐草的种子洒在宫墙之下,半个月后指着郁郁葱葱的一片跟他说:
“殿下你看,这些种子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可它们长得多快呀,比御花园的名贵花木绿得多。”
“殿下,别人看不上你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活着,死死抓住了泥巴和水,就有机会比他们活的更好。”
“他没有跟你出宫吗?”王昭萱问。
刘琮的眼里古井无波,沉默了一会儿,不带一丝情绪地开口道:
“他已经死了,尸首被拖去了乱葬岗。我偷偷去看过,但死人好像长得都一样,我完全分不出哪一个是他。”
王昭萱瞳孔一缩,茫然地看着他。
“是不是很奇怪,我看不清死人的脸,在战场上也只能通过衣服来分辨地上的到底是敌人还是同袍。”
“不过已经是死人了,也没有再在意身份的必要。”
他云淡风轻,低头看见王昭萱的脸色发白,有些懊悔自己把这些说给她听,她一个闺阁女子,哪里见过什么死人。
刘琮摸了摸王昭萱的后脑,温声问道:
“吓到你了?”
王昭萱摇头,“王爷见过很多死人吗?”
她怀疑这是什么创伤之后的应激反应,因为有亲近的人死在面前,所以从此以后所有尸体对他而言都一样,就无法再感受到至亲离去的痛苦。
相应的,也无法对死亡产生敬畏和同理心,因为尸体对他而言就是没有任何象征的符号,不再有任何的社会意义。
“皇宫里有很多死人,战场上也是,我早就习惯了。”
怎么能习惯呢,习惯了才是大问题!
王昭萱的忧虑藏都藏不住,刘琮按了按她紧蹙的眉心,笑道:
“怎么,心疼我?”
“嗯。”总不能说是自己担心他有心理疾病吧。
“不聊这个了,吃饭。”
王昭萱被他牵着去桌边坐下,招呼丫头们摆饭。
她咽下刘琮夹给她的鸽肉,咬了咬筷子,问他: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新野城?”
刘琮歪着头看她,脸上又露出他那特有的任性恣情的笑,懒洋洋地说:
“你不想我走的话,我也可以不去。一群蛮子,哪有媳妇儿重要。”
两边的丫头都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王昭萱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还是嗔了他一眼,低头专心吃自己的饭。
夜里躺在刘琮怀里时,王昭萱睡眼朦胧间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
“虽说你已经都算好了,但黑蛟寨是人家自己的地盘,你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不用担心。你顾好自己就差不多了,等我回来别让我看见你腿上的疤又被挠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