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起来可怜而已,不能因为谁哭得厉害谁就有理。”
怕奶团子听不懂,他特意换了措辞。
弱者非无罪,若是啼哭便能讨得‘公道’,那国家得乱套成什么样。
他们二人说得有道理,许雅确实也存了几分这样的心思。
这算起来,也是后宅阴司手段,但她只学得一点皮毛。
也就能骗骗什么都不知的龙崽子。
但凡是意志不坚的人,被这样的水弹轰炸,就算自己有理,都难免生出怀疑来。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虽然目的没有达成,但还是留下了些许影响。
几人都说的十分有道理,小人儿有些纠结但没多拧巴。
她想着回去要同爹爹说一说的,爹爹瞧着也是十分聪明的模样。
这么一打算,她下学时见了来接她的小全子,挨着他又是一副叽叽喳喳的模样,小嘴张张合合,一刻都未曾停过。
詹十鸾有命在身。
可大启天子深居皇城,等闲时刻是见不着人的,更别说他们这一行不太受欢迎的来客。
别人礼节上也没有应付,面面俱全,毕竟国都实力也摆在这儿了,住着比在南度时候还要舒服些。
但她皇兄詹南禹几次递了帖子进宫,那头都说是出征在即,陛下公务繁忙,没时间亲自招待诸位,望诸位海涵。
所以接连几日都是没有机会去接触见面的。
倒是听闻小殿下要日日出宫来上学,于是詹南禹便先一步打起了这头的主意。
詹十鸾徘徊磨蹭了足足三日,詹南禹实在逼得紧,她今日才硬着头皮到这太学门外来。
她藏在太学外一栋矮墙边,看着小人儿笑嘻嘻地踏出学院门槛,先是撞进来接她的小太监怀里。
而后又回过头去同几位跟在身后,年岁相当的男孩挥着手。
“小粽子明日见,唐唐明日见,猪猪也明日见,还有薛狐蔚呀!”
她吐字明了些,但断句糊涂,长句更是摸不明白,一句话说得顿了好几次。
几个小男孩也纷纷同她道别。
眼看着傅锦梨张开手弯了眼睛,等着小全子将她抱进马车内,詹十鸾心跳快了一瞬。
手上的帕子被她缠得凌乱,内心惘然又焦急。
最后一咬牙,还是站出来,扬声便要喊。
“小——唔——”
方叫了一个字,忽觉后脑勺一疼!
她眼中的泪水霎时间涌上来,可还不等积蓄够从眼眶落下,眼皮便沉沉地合上。
身子一软,人事不省。
詹十鸾身后也不知何时站了人,一身黑衣,气息内敛。
那人抬起手接住她落下来的身体,真的只是接住。
双手抬得平直,以至于詹十鸾就这么挂在他的手臂上,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詹十鸾因着心虚,找的角落也极其隐蔽,都快挨着死胡同了。
更是自觉自己的行径偷偷摸摸,连人都不敢带。
接住她的人忍不住腹诽:果真是娇娇公主,不像自家小殿下,孤身一人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就是有些爱被骗。
他面无表情地去看身旁站着的另一人。
“扔哪儿去。”
那人轻咳一声,抬起缠着黑绸的手腕,指了指鸿胪寺馆的方向。
“陛下说,哪儿来的放哪儿去。”
他话语一落,接住詹十鸾的人没有半分迟疑,像是扛货一样将人往背上一放,翻身便越上了墙头。
见着下边那个还没跟上来,他回首皱眉,“腿瘸了?还不走。”
“……”
背着个黄花大闺女跟以往扛着个破麻袋,臭男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后头的人望着他有些牙疼,不过也没多说些什么。
“来了。”
两人身影快如闪电,几个起跃间便不见了身影。
而另一头,小糊涂蛋耳聪目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趁着小全子俯身抱她之际,靠近他耳语。
“有人,在说话呀”
像是怕被人听到,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模样又傻气又可爱,小全子失笑,余光不经意地往已经恢复安静的角落瞥了一眼,又回来满脸认真地问她。
“真的吗?小主子真听见了?”
“嗯嗯!”
“那我们快些走,万一是坏人就不好了。”
一听是坏人,小孩儿马上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好好好!快跑,不捉小梨子!”
傅应绝这次将她身边防得铁桶一样真不是吹的。
一层接一层,密不透风。
小孩儿回了宫,照例是要先找爹爹的。
听着殿外传来哒哒的脚步,傅应绝微扬了眉骨。
殿外那脚步跑着跑着又停了下来。
捣鼓一阵后变作了几不可闻的,小心贴着地上挪动,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的迈步声。
端坐着的帝王低笑几声。
“小笨蛋。”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装作不知,甚至还微微偏过身子去背对殿门。
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近了,那股子夹杂着奶气,甜丝丝的气味儿也萦绕过来。
傅锦梨像只小老鼠,蹑手蹑脚地凑过来,看着傅应绝正背对着自己,小脸兴奋得红扑扑地。
傅应绝坐的是一张带荷叶型托首的椅子,小人走过去藏在后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憋着口气,压低放粗了嗓子。
“哇呀——我是爹爹呀——你是谁——”
“……”
傅应绝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肃了肃嗓,也没转头,顺着她道。
“我也是爹爹,你是谁爹。”
“我是——”
那带着小孩儿家奶音的作怪声像是一瞬间卡了壳。
“是,是小桃子的爹爹呀。”
“……”
她自认反应极快,没有露馅儿,又接着问。
“你给小梨子,吃几块糕糕呀,我给小桃子吃,五块!”
提起她的糕糕,她嗓子再压不住,兴奋得恢复了平日的清脆,而那笨蛋却是半点都没察觉。
还在后边装腔作势,“爹爹要听爹爹的,你也——”
后头话没有机会再说,因为傅应绝已经将她从后边拎了出来。
小人儿被揪在半空中,小脸上还带着做贼一般笑,“——也是——”
“!!”
也不出来了,乌溜溜带着窃喜的眼珠子往上一看,就对上一双黑沉狭长的凤眸!
手上原本软绵的小云朵一瞬间僵住,成了一条直溜溜的小棍。
“嗯?也是什么。”
傅应绝眼底带着揶揄与恶趣味,好整以暇地看着胖丫头。
小人儿惊恐万状,小嘴巴张得大大地。
怎么藏得好好的就被揪出来辣!
“干嘛,喝风呢?”
傅应绝抬手将她下巴合上,小人儿傻愣愣地顺着他的动作。
粉唇嗫嚅几下,眼神闪躲,“爹,是爹爹呀。”
“嗯,是我。”
傅应绝看着她心虚的模样,心情颇好地补上一句。
“是小梨子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