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一矮,高个脸上横亘着刀疤,两个男子打扮无甚显眼,可就是目光太过警醒,路过一人,都不曾放过,定要细细观察。
虽是隐蔽,但只要留心,就能注意到。
小孩儿在怀里惊呼连连,眼底落着外头的灯烛与星火,小声嚷嚷着“爹爹漂亮,快看呀”,傅应绝心底软绵,干燥的手掌在她头顶摩挲几下。
那眼中的情绪,叫傅锦梨看不懂,似是蒙着迷雾。
“想下去玩?”他忽然开口问。
小孩儿欢快地蹦跶一下,举着小奶拳,”下!小梨子想!”
下边的东西她从未见过,许多次夜间从外头回宫,都是安安分分在马车里打着滚,倒是从不曾想过要掀开帘子看。
傅应绝笑着看她,视线一挪,落在下头两人身上时,杀意一闪而过。
眼睫微垂下来,盖住里边的寒光,语气尽量克制着温和,“爹爹,今日同小梨子玩个游戏可好。”
游戏?
傅应绝虽常常将她带在身边,却抽不出手来陪着嬉戏,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她同小全子,或是苏展玩儿。
“好!小梨子,厉害呀!”
苏展同她翻花绳,可她手太小搭不住,苏展便要故作苦恼说是小主子这个花式太过复杂,解不出来。
都是让着她的,于是小孩儿便开始膨胀。
听她答应,傅应绝将她抱起径直下了楼,苏展落在后头,面色有些为难,瞧着前头抱着孩子的背影,只能将心底的担忧压了又压。
叹了口气又跟上去。
“爹爹哪儿?”
软乎乎的小孩儿搂着他的脖颈,看着周围因为惧骇傅应绝身上气势自觉退避两侧的人群,有些瑟缩,却又捏着小拳头,努力瞪着眼睛。
像是想叫自己瞧起来凶一些,却不知自己这模样更遭人稀罕。
冷面的男人,奶凶奶凶的小孩儿,在人群里似乎自带光环,吸引了周围一众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人群里的那两个。
那两人视线落在傅锦梨脸上,又迅速对视一眼,不知是交流了些什么。
傅应绝看在眼底,不动声色,只抱着小孩儿往更远处走去,逐渐远离人群。
傅锦梨愣了下,不太明白爹爹要同她玩些什么,走得远远都没有人了呀!
“爹爹,那边呀,那边玩!”
她指着傅应绝身后,提醒他是不是走错了。
可傅应绝没有回头,只同她道,“小梨子信不信爹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为何忽然就提到要信他?
奶团子眨着眼,想问些什么,可甫一抬头,触及到男人眼底的疼惜,忽地就有些不知所措。
爹爹这样看着小梨子,是在……
是在上次周周哥哥受伤的时候,为什么现在也要这样看着啊。
心底似乎有个小芽破开,随后舒展枝叶,将平静纯粹的心湖荡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
懵懵懂懂地,好像明白些什么,又好像不懂。
小孩儿静静看了他许久,两人对视着,最后,她也没再问话,扭了头乖乖窝在傅应绝怀里,只手上的捏着的衣服叫她攥得更紧了。
傅应绝手上紧了紧,却听耳边有话传来。
“信呀,小梨子爱,爹爹……”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却叫抱着小孩儿的人,瞳孔狠狠地颤着光!
傅应绝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可去他娘的害怕!
万恶狗屁的劫匪!
现在甚至只想抱着小孩儿转身就走,再不管什么成长克服,只管叫她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庇护之下。
可他知道,他不能。
他不止是一位父亲,更是人间帝王。
他若当真转身就走,对不住的,唯有他的小女儿。
颤着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小孩儿小心地蹭了蹭,一切,尽在不言中。
前头不远处是一个小巷子,巷子不深,旁边还有宅院的侧门,门头上挂着火红的灯笼。
傅应绝将小孩儿放下。
傅锦梨便依偎在他身侧,仰头问他,“爹爹,玩什么呀,这里黑黑呀!”
其实也不算黑,只是比起热闹的街巷,会暗上一些。
傅应绝低着头看她,面部藏在暗处,忽明忽灭,叫人看不清情绪。
“不是常同小全子躲猫猫?今日也跟爹爹一起,好不好。”
傅锦梨哪有不答应他的,“好呀!小梨子藏,藏起来!”
想起什么,又赶紧补上一句,“在那边呀,爹爹找到!”
指着离两人不远的石墩子,双眼晶亮地告诉他,小梨子要藏在那里呀,爹爹去那里找。
眼中是极雀跃,极仰慕的,傅应绝目露不忍。
可他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不是小梨子藏,爹爹藏。”
小孩儿圆溜溜的眼一下就睁大,呆呆张着小嘴巴,似是没想到居然视是叫她去找。
不过她鼓了鼓腮帮子,还是道,“爹爹藏,爹爹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