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清楚明白,他的父亲已经有了这个势头。
可是.....
他眉目清朗,正气盎然,“公家的就是公家的,臣下就是臣下。”
“我比不得陛下英武,也比不得周意然那货有天资,但是我总有他们赶不上的。”
比如自视得当,当然,跟赵驰纵比的话就另说。
李源:“我是天子近臣,老爹只有我一个儿子,西漠关只会是我的。”
他郑重地许下承诺,铿锵有力——
“也只会是陛下的。”
西漠关,地势险要,进是通兵之要塞,退是大启之神盾。
若不是情形实在特殊,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肘制管理也不会在李家手上代代相传。
到了李源这一辈,李家盘踞那地儿已经历了三朝,朝野更迭,他依然屹立。
李源清楚地知晓当今帝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届时若是真有什么,他拿捏不住的,就算毁了也不会叫别人好过。
他了解,并且心甘情愿,如若不然,当初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追随赵漠而去。
赵漠在傅应绝还未登基之时,就已经隶属于他名下了。
所以,李源是亲自为自己套上的黄金笼。
傅应绝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李源当初进京,何尝不是他默许的。
只是......
“错了。”
好一通剖开心扉的独白竟只得到了一句“错了”,李源那笨脑壳没反应过来。
这时傅应绝垂首写写画画的东西似乎也弄好了,他捻起,晃开,墨迹湿润。
“朕要你反。”傅应绝侧头,狭长的双目寂然地睨他。
李源心头一抖,脸色微变,“陛下,您——”
“朕要你反!”傅应绝又重复一遍,这次语气重了,不容置疑。
将墨痕未干的纸折好,方方正正。
在李源震惊又诧异的眼神中,修长的两指夹着,压入他怀中,指尖正对李源心口。
叩击两下,很轻,却叫李源心颤胆寒。
浅色的唇勾起,吐字清晰,“郎将李源,得胜仗,特许,归西漠关,探亲。”
李源难以平静,不晓得是过了多久,他才郑重地收下那纸,字字有力——
“末将,得令。”
——
李源来了,李源又走了。
傅锦梨听赵驰纵说大大大李副将回来啦,回来找梨子啦,可是小丫头在学宫等了好久也没见到人。
“夫子。”傅锦梨被落安抱在怀里。
小胖脸挨挨蹭蹭,最后又吧唧一声埋在落安颈窝,黏黏糊糊地,像块小黏糕。
“怎么了。”落安问她。
长身玉立的男人脚下不停,又稳又缓地走着,手上提着个童趣的小包,怀里抱个奶呼呼的胖娃娃。
小孩儿闷声闷气地,只有一双眼睛亮晃晃地露在外头,两只手窝成小胖拳头,拽在落安的肩头。
“小粽子骗我~”
“李护将!李护将找小梨子,没见着哇,没见着哇梨子。”
姓李,新来的,这是落安脑中筛查的信息。
他忽然又想到了今晨在中极殿见到的那位。
“那也是,小梨子的好朋友吗?”
她对谁都叫好朋友,大的小的都是,甚至敢说她爹跟她夫子是好朋友。
“是!是小梨子,带梨子热闹热闹,欺护我!有楞欺负我!”
她想到了同李源相处的细节,勾起许多不太愉快的回忆来,慢吞吞地,又娇矜无意识地告状。
“梨子我力气大!都是小梨子救救,我告爹爹,手呼呼了,牛血!爹爹不给出去玩,坏坏!”
他越说,落安脸色越冷淡,笑还是在笑的,只是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了。
为何看出神志不清来——
只因傅锦梨说到一半,偶然抬头看,小手指着路,喊他,“夫子,走错,不是回家路~”
“夫子呆呆,走错爹爹找!“
落安笑意一僵,无甚情绪地看了一眼前路,有些陌生,以前没走过。
他面无表情了一瞬,又很快扬起笑意,温和道,“夫子记不住路,还要靠小梨子了。”
虽然是路痴,但固定的路线走了千百遍那就是蠢货也记下了。
只是今日听了坏东西,心思没在脚下,一不留神就走偏了。
他走偏了的结果,就是傅应绝在外头左等右等死活见不着人影。
他呵呵假笑,“俩凑起来都不算个囫囵人,学什么呢这么带劲儿,饿两顿就晓得回家了。”
说来也巧,他话才刚落,落安就抱着人姗姗来迟。
傅锦梨还扭着小脑袋来跟他打招呼,手举得高高,老远就开始喊爹。
傅应绝却高兴不起来。
不晓得落安是解除了什么封印,现在是能抱着绝不牵着,傅锦梨在他身边,脚都没沾过地。
等人走近,他抱臂,想骂不敢骂,只因傅锦梨正盯着他。
最后只先一步转身,等走远了,才懒洋洋道,“朕瞧着学宫的蚂蚁都爬到了。”
“爹爹,你骂小孩儿~”
“骂小孩儿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