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住她的那侍卫心头一凉,竟隐隐退了两步。
“君齐!”傅锦修没来得及看她俩,焦急得把地上不知死活的小皇孙抱起来。
小皇孙被打得都蔫巴了,大牙也掉了一颗,见到他爹后哭成了个小傻子。
“爹啊,爹!她打我,把她杀了啊,叫皇祖祖,杀了啊,我要把她剁碎了,剁碎了喂狗——”
“好好。”傅锦修心疼得不得了,论他说什么都答应,怒道,“给本世子抓起来,连同她父家一道。”
“谋害皇室,本世子断你三族血亲!”
一群人蜂拥而上要拿人。
傅锦梨正准备跑呢,
却听——
“锦修,作死呢。”
这个“呢”就很灵性,轻飘飘,懒洋洋地,夹着笑跟毫不收敛的狂妄,就在傅锦修身后传来。
顿时间侍卫们便大骇地收回动作,一个个死死低下头,不敢再妄动了。
傅锦梨眼睛一亮。
傅锦修却后背一僵,他身子发寒,连带着缩在他怀里的小皇孙也抖了一抖。
“九.....九.......”傅锦修结巴。
“嗯。”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名男子,凤眸微弯,好整以暇地抱着手。
一身简单的黑袍也被他穿出了别样的味道,逛园子似地,散漫得很。
傅应绝环伺一圈,状似惊讶,“老远就听见你儿子叫人打掉了大牙,是何方神圣,也叫本殿观摩观摩。”
“是我呀~”傅锦梨在他对面。
小狗刨似地装圈圈,“是梨子,是梨子打!”
“夸夸我,夸夸呀~”
“是你呀。”傅应绝放缓了声,不自觉地跟着加上了傅锦梨的小口癖,含着笑意道。
“嗯嗷!”
傅应绝哼笑一声,却并未理她,反是“温和”朝着傅锦修开口,
“大侄子方才说什么,小叔叔没听清,来,你再说一遍。”
“皇....九皇叔.....没说什么,侄儿,侄儿并未...”
傅锦修年长傅应绝些,可他这位小皇叔邪得很,他一贯怕得紧。
他方才气昏了头,傅应绝的出现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这时候便清醒了些,不敢当着他的面造次。
“是吗?”
傅应绝懒散,唇都没怎么张开,便叫声音含糊了许多,竟觉得孩子气起来。
“你呢,大孙子。”他去问小皇孙。
大孙子年岁还小,又听不出好坏话,只是本能叫他不敢反抗这位年轻的叔祖。
傻乎乎哭着道,“剁碎喂狗,我说把她捉起来,呜呜——”
哭得蠢兮兮地,傅应绝听着刺耳得很。
微蹙了下眉,颔首,”这样啊。”
“锦修你怎么看。”他又问傅锦修。
傅锦修内心在哭泣,根本料不准这位究竟想干什么,只能跟着道,“君齐.....”
“君齐叫她打成这样....便是皇,皇爷爷见着也要动怒....,谋害皇嗣,势同谋逆,是要....全族斩首。”
他往严重了说,心底也期盼着这位九皇叔帮帮亲。
若是傅应绝也站他这头,届时那位女娃娃全族才叫插翅难逃,翻不出花来。
可他的期盼怕是要落空了。
只听他九皇叔轻笑一声,叹气道,
“你小子坟找好了吗,福气这么妙,收拾收拾要叫你爹送你出殡?”
傅锦修不懂这话何意,
可下一瞬,他就懂了。
他九皇叔暴戾地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力道极大,把他跟拖狗一样扔在了那小女娃面前。
“皇叔!”他惊恐。
小皇孙也咕噜噜依着他的动作滚到另一边哭唧唧去了。
傅应绝依旧笑,蹲下身去,
“锦修。”他喊,一只手稳稳拖住傅锦修苍白的脸,又顺着滑下去拽住他的脖子往上抬。
手背青筋嶙峋,指节修长结实,暴力地突起。
“来,看着皇叔的脸。”
手略一使力,傅锦修茫然恐惧的目光便无处安放,只能在他与傅锦梨身上来回转。
傅应绝笑得发邪,眼中却冷得出奇。
傅锦梨也在笑,真心实意地笑,双眸弯弯。
傅锦修这时才看清她究竟长什么样,又想起今日在家中父亲说他九皇叔带着一双儿女回来,微微死的心一下就死绝了。
完了,他心道。
正正好,傅应绝那轻得近乎呢喃的声音也落在了耳边。
“你儿子要剁谁喂狗,你要抄谁的家,皇叔帮帮你,可好。”
“不不——”傅锦修猛地挣扎起来,他心肝胆颤。
“皇叔,皇叔!侄儿不知!”
“皇叔.....君齐他年纪小不懂事,皇叔息怒。”
“君齐还小,他尚不知事的年纪,您饶他,也......饶锦修,您多担待,啊——”
傅应绝一把将他头按在地上,用力碾了碾,
听见傅锦修的惨叫,他似笑非笑,语似惭愧,道:
“皇叔年纪小不懂事儿,锦修你也多担待。”
这话挑不出毛病的,他确实比傅锦修还小些。
————
有句话便叫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傅应绝刚收拾了那俩父子,大殿下闻着味就来了。
不光他,连带二殿下,七殿下,几位大臣,元帝也来了。
他们来时场面十分混乱,
一向骄纵的小皇孙哭得惨烈,世子一脸血地在他身边,父子俩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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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可怜。
“锦修,君齐!”大殿下忙去将人扶起来,问都不问就怒火中烧找上了傅应绝。
“傅应绝!”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定是你了!”他气糊涂了,“便只有你才能做出这不顾人伦,心狠手辣的事儿!”
“应文。”元帝冷下了脸。
“父皇!”大殿下心寒,“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君齐可是您的重孙,就这么一个,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当初您为他取这名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要受此屈辱。”
小皇孙父子俩哭得更大声了,只觉得委屈。
大殿下口口声声地“君齐”“父皇”,一句句看似悲苦,可又何尝不是在逼元帝。
只要元帝还想要粉饰太平,还想要面上过得去,便只能对傅应绝降下处罚。
可元帝久久无言,
他看着这兄弟俩不和,头痛又心痛,可人心总是偏的。
“小九。”他道,“你来说。”
傅应绝不痛不痒,只是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他站在那处,眉目如青云般润朗,尚未及冠的年纪却因连年的厮杀染上了血腥气,只是淡淡一眼,就叫人遍体生寒。
可无一人敢说他无礼,无一人敢说他不是。
自始至终,他如今种种并非靠着元帝宠爱,他的肆无忌惮,底气只来自于自己。
傅应绝没回元帝的话,只是忽道,“君齐?”
他笑,“他也配?”
他也配叫君齐?
“本帅的孩子,便是大启天子,也当不得她跪。”
这话很是大逆不道,但他说得铿锵有力。
一字一字,缓慢传入众人耳中。
他自称“本帅”而非“本殿”,这无疑是敲了众人一大闷棍。
就连大殿下都慌了一瞬,
他知道,傅应绝是有本事不把他这大哥放在眼里的。
“小九!”元帝忍不住唤他,听见他那句“本帅”心下似在滴血,“父皇何时说你的不是。”
他本也没有要罚傅应绝的意思,如今见他闹了脾气,更是憋不住了。
“应文,君齐这名当初是你闹着要取的,取了便取了,同朕又如何扯上关系了。”元帝真恨不得给自家大儿子一记窝心脚。
好不容易和缓些的关系,他一闹,
好了,又冻上了。
“君齐,滚过来。”他烦躁。
小皇孙还在哭,他不知一向对他好的皇祖祖为何忽地变了副模样,他怕得往他爹身后钻。
元帝却不饶他的。
“带过来。”他吩咐。
等小皇孙到了跟前,元帝又朝着傅锦梨招招手,这次声音夹起来了。
“你也过来。”
傅锦梨胆子大,她爹在的时候更大。
一点不带怕地站过去,揣着小手,“做什么哇,小梨子过来。”
不露怯,跟傅君齐这哭爹喊娘的形成鲜明对比,元帝心下稍欣慰。
他一拍傅君齐的肩头,竟道——
“同你小姑姑道歉。”
傅君齐“哇”一下又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