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袖挥舞带起来的尘土和着雪沫子,吸入鼻腔差点没给他呛晕。
放弃挣扎,他匍匐在雪地上。
别看穆颜身形与寻常姑娘家无异,但因从小身负蛮力,自身重量本就不算底,再加上背后那一鎏金锤子,少说也有两百来斤吧。
但是现下极其尴尬的是,他真就只能逞一时嘴上功夫,人虽说无碍却还在她的马步压制下像泥鳅一样逃脱不开。
“抱歉,在我穆颜这儿没有记账这一茬。你爱端着架子尽管端着,要么有本事自己起来,要么把我打趴下。”
“谁说要和你打,我才不要和你打!”
他又不是活腻了,想一掌被她打成锅贴。
看到情况僵持不下,周遭的人一顿看傻。
两家爹娘们也不例外,愣神好一会了才回神。
各自当爹的先出面上前,一个架开穆颜,一个搀扶萧澍。
“好了!好了!你们之间斗斗嘴,逞逞能便算了。怎还较上真动起手呢?丫头,方才是你先动的手,咱们聚在别家作客,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跋扈无理,欺辱主家公子?明知澍儿他不会武功身子病弱未愈,你也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此没规矩成何体统啊!”
“是他先耍公子脾气,蛮不讲理又无理取闹在先。甚至还诋毁哥哥们,怨不得我动手,再说爹爹你平日不是教导我和无理之人争执,直接用拳头说话便是。我也没使多大劲,他死不了。”
“你这丫头何必事事这么轴呢......事有轻重缓急,澍儿不是蛮横之人,你们稍早前或许是有什么误会爹不知内情,澍儿不过口头与你争论两句罢了,今日再怎么说你一个女孩子岂能先对人家动武实属有失礼节。”
“差不多就行了,穆老弟。大过年的就别再训斥孩子了。他们两个都还只是半大年纪,谁有脾气了都瞒不住的。小打小闹这不挺正常的不是吗?想当年咱们儿时还拉帮结派,打打闹闹,闯荡江湖。现如今不也好端端的称兄道弟?别当真计较了,我家澍儿也确实有错在先,这孩子平日安静像个兔子,不知为何一遇到颜丫头就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见人就咬,这也怨我这四年来在大郡疏于管教。”
“就是啊,饭菜上来好一会儿了,这都快凉透再热就不适口了。妹妹你别自责,这一来二去闹得又是哪一出呢?不过颜儿可算是让我开了眼,没想到我家澍儿平日娇惯了,竟然也有被姑娘家这般教训的时候。呵呵......”
萧夫人附和夫君一边温柔加以劝解,忽然止不住扑哧一声就笑起儿子的狼狈样。
“你们还笑,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萧澍一脸尘污,心有不甘地怒瞪穆颜。
穆夫人见状,思索片刻后将腰间一整个钱袋都掏出来塞到萧澍手里。
“这样吧,我这钱袋子也就当给了澍儿大红包。待会儿吃了饭,你们俩不如去街市逛逛看看上元花灯,虽说灯会年年不过如此,可都是图个热闹乐呵,街上好吃好喝的多得是,你们尽管玩个够瘾,记得以前你俩就总爱背着咱们偷跑去市集看热闹,又总把气撒在老实巴交的阿金身上,我都看不过去。丫头,你总与我抱怨兄弟们都不陪你看灯吗,今个儿就让澍儿与你一同去吧!”
毕竟镖局的伙计们大的小的,老的少的都是一群糙老爷们。一心只想吃饱干活,和萧澍这种自幼便是养成文人墨士的斯文贵公子一点儿都不一样:“娘的钱袋就都交给澍儿了,你们俩待会儿想吃什么尽管买便是。”
穆夫人很了解自家小女儿,反正在穆颜这里没有什么仇怨是一顿两顿解决不了的。
要想两人尽快解气唯有买买买,吃吃吃,逛逛逛,一旦出了府门,外头的精彩世界,谁还会和谁有隔夜仇呢。
“我才没兴趣和她看灯!”萧澍立刻白眼穆颜,撇过头立刻拒绝。
“我也不稀罕!”原本听到有人陪同看灯还挺兴奋期待,但她见萧澍态度强硬也顿失兴致。
“澍儿,你说一直想吃城南街那家老吴记的葱油饼,只不过那老两口过年好些天都没出摊了。”怕气氛又再焦灼起来,萧夫人眼珠子一转另寻话题:“你这些天惦念着他们夫妻俩的葱油饼,方才娘听下人们说看到他家摊子摆上了。”
“真的?”萧澍似乎来了兴致,回头向母亲得到了确定答案。
“姐姐,你说的可是城南老夫妻那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吴记?我家颜丫头也特别喜欢吃那家的葱油饼。”
“可不是吗,他俩从小就爱吃那摊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难怪我之前看颜丫头赶走信义那些人的时候,身上还飘着葱油香。”
“这个点了,就是怕现在去晚了人家收摊子了。”
穆颜扭头瞥了萧澍一眼:敢情这绣花枕头天天山珍海味、名贵药材胡吃海塞的可劲儿补,倒现在还看得上那家路边摊的葱油饼?
萧澍握着钱袋子没撒手:这虎丫头嘴巴倒挺会吃,这么多年还记着那家子饼摊!
眼瞅火药味有些降了下来,萧夫人趁热打铁也掏出自己的钱袋塞到儿子手中:“澍儿,那娘的钱袋也都归你了,和颜儿娘的一起也不少了。待会儿晚膳后你就和颜丫头一块儿上集市去买吧,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这会儿过去应该还能赶得上他们两老收摊。”
双方爹娘的整体意思就是:钱都给你们了,爱吃啥就买买买只要不掐架就成。
毫不犹豫地接过钱袋都塞到腰际,萧澍拍拍身上的尘土:“那我现在就要去!”
“我也是。”穆颜明显也被馋到了。
两人都有暗自较劲,不甘于人后且不服对方的叛逆心性,却又有共同的喜好,很快就能统一阵线,也是神奇。
“阿金人呢?”萧澍重新接过老管家递上来的手炉询问:“他是怕打不过颜大虎吗?方才也不帮我解围,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阿金家中突然有事,他让我转告公子处理完便回。”
“哼,还贴身侍从呢。这么事连我都不能禀告就走,恐怕是家中失火了吧!”
说罢他转身朝角落两名小厮勾手示意跟上自己,便头也不回地率先朝大门外走去。
一提起城南那家夫妻葱油饼,穆颜也着实望梅止喝地馋起来,心里想吃的紧。
当她看萧澍走了也心急,心想若这会儿自己不跟着一块儿去,待会儿这个绣花枕头说不准将饼统统买完一人享用独食,在她面前一顿显摆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尤其是她看到萧澍回头不经意间朝自己投来一抹特意挑衅的眼神,她迈开步紧跟上他后脚,和两名小厮一行三人就朝街市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