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道观内闻声走出来一个络腮胡的中年壮汉。他直接跨步上前,直接迎着萧澍便是并拳,虎背躬身一鞠:“萧四公子好,这天燥日晒的怎劳您和四小姐亲自上山来了呢?”
阿金随即松开小主们退到其身后,两人这才意识收住笑看向面前那人。当很快认出对方后,他卸下身上快悟出一身疹子的大氅使劲塞给阿金:“我们就是趁着天气晴好,骑马上山来透透气而已。刚才是我的侍从喧闹,郑工头无需理会的。”
“呵呵,这个没事。其实在这山间地头里干活儿本就乏闷。四公子和四小姐难得上道观里来,给咱们平添了些欢言喜语的气氛不说,大家伙听着看着也乐得很,别说什么喧闹,咱们边看热闹边干起活儿还起劲了些呢!”
“尤其是,大家伙儿对四公子提议修缮莫老道长观居这事儿鼎力支持不说。您这善举不单解决了咱们这些曾是莫老道长膝下弟子的伙计们一口生计之外,还额外多给了咱两倍工钱......您积了这份儿福泽,乃至天宫仙君在上,看着都会眷顾咱们吴州风调雨顺百年顺遂。咱们万没想到四公子您年纪轻轻的亦心存纳福之所向,都怪我等之前未听少盟主所言,误以为您正如街巷所传那等纨绔子弟,如今经此一事大家已经对您都改观不少!”郑工头逮着机会作为代表对萧澍感激畅言,只差没有把他修缮道观的善举当场立碑凿名,大肆名扬千古地赞颂一番。
他不屑地淡漠回应:“本公子本无需他人怎么看,这些也算不上善举。我就是单纯看不顺眼吴山云顶凄凉如斯,乃至流寇嚣张横行山中。修缮道观只想莫问子能够一劳永逸回归安居,无需在外漂泊多年不归落得无人看守这山巅美景,误了我们和殿下游山玩水的兴致罢了。至于多给你们的双倍工钱也是要求你等尽快给本公子修缮妥当,不要误了六月夫子们考核及阅卷的时间。”
“呃,是是是。为了太子殿下能畅游吴山不受侵扰,四公子交代的工事我等定当全力照办,保证绝不误期。”郑工头也是明白人,一切马屁都均点到为止。
“这两日你们可有莫问子的消息吗?”按道理郑允的消息一经彻夜放出去绝不会没有一星半点的回音。
“回四公子,其实我们大家伙儿从昨夜就再在这山里住下了。今早天未亮就动工,我倒真没看到道长他人有回来过的迹象。只是今日临近晌午时分,突然来了三两个衣衫褴褛的老朽,说自己是从大郡沿路乞讨而来的老叫花子们,他们在道观外围的一处林子里歇了脚说要借着庇荫纳凉,我看他们未做什么歹事便让伙计们供他们一些吃喝便作罢,除此就再无其他人往来山中......”
“老叫花子?”他疑惑地抓住重点:“那他们现在人呢?”
郑工头顿了顿,抬手指着道观后的山林:“那些个老叫花子们就是沿路乞讨过来在那边林子里纳凉的,讨了吃喝后估摸已经走了吧。”
顺着方向还能看到林子间隐约飘起的一丝炊烟。
“哼,自是做乞丐的怎么不直接去喧闹的集市里行乞,就唯独知道寻这山坳里来,若既是外来的又怎恰好知道这山里有道观还正好有吃喝的供他们讨要?”
“这,这个......”郑工头一时被问懵了,一个劲儿挠着下巴上的络腮胡渣,挤眉弄眼地找补:“咱们看他们都年过半百,且又都浑身酸臭的兴许也不是什么歹人。加上老道长在山中也曾接济过各路的武林人士借宿,咱们便也没有多想任由着他们去了。若四公子觉得事有蹊跷的话,我现在就命伙计们将他们驱走便是。”
心底似乎已有答案且愈加揭示的强烈感觉,他摆手制止证工头的提议转身便径直朝那山林里走去。
穆颜和阿金也好奇地紧跟其后。
当三人一并踏入林中寻到炊烟燃起处,第一眼明显见着草坪地面上被临时堆砌起一只小土窑,土窑内的木柴正快燃尽,它正是炊烟升起的源头。再环顾土窑另一处空地,除了两只酒壶倾倒外再无他人留置的迹象,最后仅剩一名身形瘦削的老者就着树下落叶为铺垫呈大字型席地而卧。
那老者确实蓬头垢面,衣衫破败,鞋履不蔽符合行乞而来的说法。一头披帛的乱发贴着满脸黑灰色的脏污,长及肩颈的花白胡须几乎遮挡整个上半身早已看不清他面容。他手里还捂着一只空酒壶不肯放下,胡须中微张的嘴扬着不算小的鼾声完全没有半点身处荒郊野外的警惕性。就连他们三人脚踩着枯叶朽枝引起的杂乱声响缓缓靠近,那名老者仍旧纹风不动,浑然不觉。
“喂,萧澍,他真的好臭!先别凑这么近待会儿我怕他熏晕你。”她皱眉扯住他,主动越过他走在前头:“让阿金护着你,我去喊他走。”
“你叫不醒装睡的人,你去把那土窑先给我推了。我保证他会自己起来。”他在她身后轻声示意。
“?”她一脸狐疑地回望他,明显在他的眼里捕捉到了一抹狡黠。
这里就当属她力气最大,推到眼前这点小土堆一点不是难事。
当然也懒得过多揣测他的意图为何,论行动她就最在行。她上前果然只需两三脚,便成功将那小土窑踹成了土渣。当那一缕残存的炊烟灭了后,烟尘下显现两包用黄泥糊起的叫花鸡正掩埋在草灰里冒着阵阵热气。
连阿金见状都忍不住哟呵一声:“这老头子还挺会享受,还焖上肉了!”难怪还赖着地儿不肯走。
“呔,哪个无知小儿偷了我的叫花鸡!”不曾想,老叫花子竟迅速吆喝坐起身来,抱着手里的空酒壶不放,用一双在蓬发里瞪着的圆眼直接朝着她:“就是你个丫头片子干的,你快赔我的叫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