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主仆在此暂住,给您添麻烦了,不知道夫人还受了伤,您是在哪里受的伤?”
母亲慧娘听夫君说,两家都是在凌云寺下山时出事,就道:
“在凌云寺下山时,马车出了意外。”
王瑾仪急忙补充道:
“我家嬷嬷抱着我和娘亲,娘亲流了好多血……”
看没人拦着自己,继续说道:
“我家嬷嬷去很远的地方了,娘亲说,我再也见不到徐嬷嬷了!”
说着脸上带着悲色,认真观察着欧阳家主仆三人。
两个“嬷嬷”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欧阳文澈深深地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了母亲受伤的额头。王瑾仪相信欧阳文策听懂了。
在凌云寺,王家在南路遭到算计,恐怕也是因他的缘故。
王家人是为他挡了一劫,不为让人记恩情,只为在欧阳文澈的谋算中,王家人不要再被牵连。
还好,欧阳文澈不像个会恩将仇报的人。
王瑾仪心下轻轻呼出了一口浊气,但愿欧阳家的事,不会阻断自己去找陈智远的路!
……………………
一条山路上,还是那个在晨曦中捆柴的少年,身穿短褐艰难地弓着背,用瘦弱的身子扛着大大的一捆柴。
山间残枝断木捆扎在一起,显得是大大的一垛。压着一个瘦弱的小身躯,远远望去,看不到人的上身,只能看到柴垛在动。
就像是一堆柴长了腿,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实在走不动了,穿短褐的少年,把杂乱的柴草靠在大树的树干上,让自己直一下身子。
他用身体和树干把柴垛挤住,不让柴落地。他现在实在没有力气,再从地上把这捆柴扛到肩上了。
少年的长发凌乱,衣裳被汗水渗透,发丝粘在脸上脖子上,粗麻短褐紧紧贴住身体。
瘦弱的双肩因过于沉重的压力,而轻轻颤抖着,两只细细的腿分开用力支撑住上身的重量。他急速地喘息着。
过了一会儿,短褐少年腾出一只手,轻轻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甩了甩,又在腰间把手擦了擦,把紧贴在脸上的发丝捋到脸侧。
这是一张又黄又瘦的脸,但,五官极其像一个人,如果此时,王瑾仪见了会一眼认出这是更年轻的陈智远!
两道剑眉之下,一双平静无波的长目,硬挺的高鼻梁下,颜色淡淡的紧抿着双唇,此时写满了主人的坚定和执着。
短褐少年微垂着头看了一眼,破的只能看到一点轮廓的鞋子,鞋底完全磨没了,前面露着脚趾。他学着前世记忆里,王瑾仪送给自己生日礼物的样子,编了麻和草共同织成的草鞋,套在布鞋外。
只要在回忆里,出现王瑾仪的身影,疲惫就淡了,心里有了盼头,日子就不那么苦了!他会心地笑了。
记得,这种方法编草鞋,是前世里,王瑾仪特别跑到传承人家里学会的,既耗时又麻烦,这和普通的草鞋不同,需要把藤和麻分别用药水浸泡,最终软化抽丝编制……
前世,自己得到的是精致的“高定”!
为了学这种做鞋的方法,她差点儿挂科。终于赶在自己生日之前编好,又熟成了浅色。
前世,她坐着火车风尘仆仆地连夜赶来,看着她熬黑的眼圈,那时的自己真后悔当初的提议:
:我们互相送的礼物,都要是我们亲手做的,用钱买的都是别人做的没有心意!
就是为了这句话,两人都全心投入,为了给心里那个他(她),送份代表自己心意的礼物!
现在脚上穿的不过是回响着那双鞋,用草和麻线编的粗糙的仿品!
上一世里,那个从初见就无法忘怀,闪闪发光的女孩,从第一次送自己用青丝绣的丝帕开始,每一次都充满了新意。
那张绣着“瑾”字的丝帕,在车祸里留在了前世……
现在,自己要快一点找到她,不能让她也像自己一样在苦海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