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午膳熙贵嫔便歇下了,一整个晌午疲于应付,她身上乏得很。
日光西斜时,她从深眠中被人轻轻唤醒:“娘娘,申时了,奴婢服侍您起来更衣打扮,再过一会儿估摸着就要翻牌子了。”
熙贵嫔怔愣着起身,看见殿中央摆着一个黄铜大鼎,里头正袅袅升起香烟,日光洒在那些描金错彩的摆设上,连乌木都照出些光彩来。
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然入了宫,揉了揉眼睛道:“将本宫那身杏子黄月影纱的襦裙拿来吧。”
蛾眉笑道:“娘娘眼光好得很,必能叫陛下眼前一亮。”
二人简单沐浴了一番,待梳洗打扮好已然酉时了,御前早有人跑来支会,说明帝稍后就到。
“皇上驾到——”
熙贵嫔眼中升起光彩,雀跃又谨慎地迎了出去:“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明帝今日换了一身雅白色常服,看着倒有些像富贵人家的公子。
他将人扶起,态度比面对傅鸣鸾时要轻快放松不少:“起来吧,今日入宫,可有哪里不习惯?缺了少了,只管朝内务府和尚宫局开口。”
熙贵嫔被他牵着在案前坐下,微微红了脸道:“自然是处处都不习惯,但臣妾已嫁了陛下,必定会尽力适应的。”
这样直白,倒叫明帝错愕地直咂舌,半晌轻轻弹了弹她的脸颊:“你这小妮子,实诚得很。”
熙贵嫔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她吐了下舌头,冲明帝做个鬼脸:“宫里人人虚与委蛇,臣妾不想也做那无趣之人。”
明帝摸摸她的头,神情有两分柔和的复杂:“朕登基不过两年便见惯了人心易变,希望以后你也能如此吧。”
熙贵嫔将明帝双手放在自己胸前的位置,正色虔诚道:“臣妾同陛下其实有一段渊源,陛下不记得了,臣妾却一生都不敢忘。
去年春猎之时臣妾在女眷队伍中,为了一只白狐贪功冒进,被群狼环伺,走投无路之时陛下由众人簇拥着远远驾马而来,羽箭破空便将头狼射倒,群狼四散,臣妾才得以逃生。
惊鸿一瞥,叫女儿家不敢忘。后来臣妾苦练马术骑射,为的便是有朝一日也能让陛下看见,臣妾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女子了。
冰戏会时臣妾终于又有机会得见天颜,只是距离太远,臣妾又不够出彩,终是没能让陛下记起...可臣妾为了走到您面前,真的已拼尽全力。”
她说着说着便有些哽咽。
明帝微怔,确实记不起春猎之事,想必那时他只碰巧经过顺手而为,却没想到竟有今日造化。
他一手握拳放在唇前,微咳一声,哄道:“好了,朕知道了,既入了宫,朕便会好好待你。”
熙贵嫔轻拭眼角,破涕为笑:“嗯!不说这些了,陛下可饿了吗?臣妾方才传了晚膳,想同陛下一起用些。”
明帝点头,吴德昌便叫人入内布菜。
席上,明帝随口问道:“朕听闻你和皇后是旧相识,今日见了母后、皇后和嫔妃,可相处得来吗?”
熙贵嫔放下玉筷,“母后很是和蔼慈爱,几位姐姐面上瞧着也都好相与,只是皇后嘛...”
她眼睛骨碌碌一转,轻哼一声:“陛下怕是听错了,臣妾和皇后不睦已久,相看两厌,说是旧仇还差不多。”
宫里的人面上和和气气,都怕哪天谁出了事怨在自己头上,这般明目张胆说结仇的明帝还是第一次见。
他忍俊不禁:“这话在朕这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不许乱讲。皇后母仪天下,你还是要敬她的。”
熙贵嫔嘟嘴:“她们尚在闺阁之时便抱团结党,恃才傲物、自命清高...瞧不起臣妾是武夫之女!
罢了,既然陛下都发话了,那臣妾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们计较了,左右除了皇后,以后见到臣妾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明帝心中暗笑,却又想到不知她是真的娇憨还是为搏好感装作如此,神色便又淡了下来。
不管怎样,能有强敌旧怨制衡皇后,他也是乐意见得的,不介意将她捧得更高一些,养得野心更肥一些。
于是他道:“低位嫔妃侍寝后都是要晋位分的,但你已在贵嫔之位,轻易不宜再动。
朕想了想,几日后的四妃大典便顺带将你也册立了吧,左右是主位娘娘,大典上受封也说得过去。”
熙贵嫔欢天喜地应了:“那臣妾便多谢陛下了!”
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犹豫道:“臣妾听闻宫里还有个洛贵嫔,那她也要受封吗?”
明帝佯装叹气道:“朕不可如此偏袒,便让她沾了你的光一同受封,可好呀?”
这话哄得熙贵嫔晕头转向,自然是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