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在课堂上讲了恶主?”
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西摩回头一看,竟是个中年教士。
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
一捧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
穿的虽然是教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
他就站在那里,腰板挺直,在胸前画着三角形高声叫道。
“主说,不可跪拜那些像,也不可侍奉它,因为三重伟大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子又及孙,孙又及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主还说,贪婪与拜偶像的罪相等…”
教士板起脸,口中唾沫飞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好好教课,不读《三一经》,成天追着娱乐绯闻,背弃主的教导,真是荒谬。”
西摩有些莫名其妙,“你是?”
电眼逼人的登记小姐连忙说道,“他是大一的神学教授孔乙斯基。”
孔乙斯基有些古板的摇着头,“还好提升一下你的水平吧,听说你这第一节偶学上的不怎么样,真是让人失望。要我说,还是取消偶学比较好。”
旁边不少年迈的教士都流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登记小姐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反驳。
“教授,我知道您历来看不惯偶学,可是我听学生们说,西摩教授的教学效果非常好,不少学生都想来旁听呢。”
她语气一顿,又说道,“再说,西摩教授还杀了一头异种呢。”
听这语气,好像是她杀的一样,声音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孔乙斯基揪着他那花白的胡子,脸色不那么好看的冷哼一声,随即一声不吭的走了。
这时登记小姐才低低怒骂一声,“呸,他也配?成天在课上讲着《三一经》,翻来过去都是主说主说,神秘学的知识是半点不教,他们都说孔乙斯基还不如您呢。”
随后她又安慰西摩道,“不用急,对他有意见的可不止我一个,待会还有好戏看!”
我才上了一节课而已,也不必这样捧我,西摩哑然失笑,向登记小姐表达感谢。
“不用谢!”登记小姐眨巴着眼睛,“我叫希娜,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西摩不回话,温和笑了笑,看向孔乙斯基的背影,“你说他很讨厌偶学?”
“说是偶学,不如说是所有新生事物”,希娜吐槽道,“头发不能染,规矩不能改,主不能随便说,《三一经》背诵不能停。”
她思考着,“跟东天的那什么一样来着?卫道士?”
卫道士?那他和老婆发生关系…不对,也可能没有人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吧,这年头,东天的语言当真是越来越来流行了啊。
据西摩所知,千年前的圣徒莱耶东天取经,却带回十三位门徒,一路上的箴言与故事被编纂成一篇又一篇《三一经》,至今流传。
自那以后,东天与晖城也正是有了些微的交流,他们的不少语言和技术也随之散落各地,生根发芽。
西摩决定趁着气氛热闹,向教授们请教一下教学心得。
“这题我会!”
一个高年级神学教授拍着胸脯,大着舌头答道,“每天讲完课后,作业布置只用一项,那就是将五大教会三十二本圣经依次背下来,然后期末背不完就挂科!”
“你这算什么?”天文学女教授显得知性而优雅,她一个老婆子不紧不慢,脸色充满红晕,向西摩抛了个媚眼。
“要我说,还是要鼓励他们挑战不可能,多多发现浩瀚星空的美丽。”她似乎想要拉起西摩的手,却被希娜横挡在中间。
“比如历史中的金星逆行曾经打破了地心说的谬论…”
一个脸色气得苍白的教授走了过来,大口饮着葡萄酒。
“零分!”他怒气冲冲的喊到,“我明明布置的是涂鸦,他画的是乌鸦吗?”
……这里是晖城最引以为傲的学院?那个传承千年,拥有圣彼得意志的学院?
我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西摩挠着头,看着即将滚成一团的教授。
这种风气,可真是自由啊。
西摩离开宴会,决定不掺和这一场无差别格斗,希娜随后从人群中钻出,手中还拿着一杯葡萄酒。
“校长在吗?”他问希娜。
希娜正欲摇头,身旁便突兀传来基本没有起伏的声音。
“教皇下达的【宗座宪令】到了,校长正在【威斯敏特大教堂】会见教使。”
西摩看向塞西莉娅,一时竟不明白她是魔女还是精灵。
人偶少女活动着关节,棕发轻盈的摇晃,一袭雪纺裙曳地,波浪的裙摆撞在悬崖上溅起浪花。昏暗的灯光点缀着她没有多少表情的脸,宛若仙林中出世的精灵仙后。
塞西莉娅不在意的抚了一下长发,拿起一个鲜艳欲滴的苹果便啃了起来,她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在他来前,先吃点东西?”
“你是?”希娜不由问出声。
“塞西莉娅,芬德人,现在就读于圣偶学院。”
当塞西莉娅的右手伸向烤肠时,西摩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这人莫不是个面瘫?
“我是想问…”希娜嘟囔一下,随即便不说话了。
当塞西莉娅叉起丰腴雪白的鱼肉递给西摩时,西摩终于开口道,“我的饭量不足以支撑我的食欲。”
随后他直起身来,远离两位女性,在主厅随意游荡。
位于主厅的中心轴印有三重伟大的巨形教徽,灿白的三角形倾斜,似是在不断流转,中间的一道刻痕金黄,如泪如伤,象征着对世人的怜悯与苦难的背负,散发着如矿石一般的光芒。
而在三重伟大教徽旁伫立的,则是侍奉祂的天使与圣子莱耶。他们的面目模糊,跪在地上,向着父神祈求赐福。
无数教士和教授围在他们身边,畅饮着象征圣子之血的葡萄酒,用手抓起小麦面包不停啃食着,然后再拿起炸鳕鱼一条接着一条放入口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玉食锦衣肉先肥。
孔乙斯基和一些老教士啃完一个面包后,就坐在角落里,眼睛睁得很大,看着这场狂欢。
一个肥头大耳的教授醉醺醺的勾住孔乙斯基的肩膀,嗝声婉转,余音缭绕,回转久绝,他在嘴中嚷着,“孔乙斯基,来喝酒啊,之前你不是很爱喝吗?啊?”
孔乙斯基的脸色更差了,他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怎么不说话啊?”那个教授眼神眯瞪,直愣愣盯着孔乙斯基瞧,“咱们之前不是酒友吗?哥几个和那个谁…”
“在宴会里把三一经的结语【阿莱耶】反复用不同的唱腔耍,当时我们都叫他三字经呢。”
孔乙斯基再次冷哼一声,试图去挣脱那位教士的手。
“来嘛~怎么就会哼了?唱个三哼经也行啊!我来打个样,哼哼哼…”教授给孔乙斯基猛灌几口酒,又唱了起来,活像一只猪。
在其他老教士的帮助下,孔乙斯基气喘吁吁的逃离了禁锢,他沉默着看着自己勒紧的脖子,脸色也渐渐发红。
那肥头大耳的教授一唱歌,所有喝酒的教授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好活当赏,再来一段!“
他不回答,对孔乙斯基说,“这位置以前可是我们的。“便又快活的喝一口酒。
那些教授又故意的高声嚷道,“孔乙斯基,快来一段!”
孔乙斯基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这样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