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教堂常有见不得乞丐的人来往,你最好在家中待几天。”
他轻声细语,“所以,还是没要再来这里为好。”
以利沙愣住了。
“您是…要辞退我吗?”
灰袍摇摇头,只是注视着以利沙。
“我…这烤鸡我不…”
“想想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
百养。
以利沙惊醒,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拿过油布包,跑进雨里。
而灰袍看着仍在旁边的半冷烤鸡,渐渐面无表情。
他在那块黑乎乎的手印上,撕下一块皮来,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好苦啊。
灰袍目光平淡,一如往常。
以利沙气喘吁吁奔跑着,油布包的暖和驱散着寒冷。
待他回到乞眼旁,扑鼻的香气缠绕,让一个又一个还在向神灵祈祷的乞丐惊醒。
可是当饿狼般的目光移到以利沙身上时,他们的表情便凝固,纷纷不着痕迹的再次闭上眼睛。
那个小疯子…
运气真好。
要不是因为教堂的眷顾,他们早就把油包,当做上天的恩赐。
可是只有以利沙清楚的知道,他们只是害怕自己被咬掉几块肉来。
“百养…”
“百养…”
他轻轻唤着睡眼惺忪的百养。
香气勾起了百养的馋虫,也让他有些清醒。
“回来了?”
百养的眼睛瞪大,充满期待。
“当然。”以利沙得意的笑。
“老规矩,一人一半。”
他熟练的将烤鸡扒开,分成两半。
“趁热!”
他们在雨中欢呼着,共享一顿饱餐。
随后,便一起裹着袈裟,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如同梦一般美妙的几天啊。
在以利沙熟睡后,百养缓缓睁眼,看着天边。
似乎将要破晓,而雨声仍然不停。
尤大正静静站在旁边,沉默注视。
“这几天开心吗?”
“当然啦。”
尤大摸了摸百养的头发,叹息着,不说话。
“走吧。”
大手拉起小手,他们走在肮脏的道路。
百养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他回头看一眼仍在熟睡的以利沙,目光闪过一丝留恋。
然后,小手慢慢变冷,怀中的躯体不再温热。
尤大嘴中轻轻哼着歌谣。
那是芬德的一首摇滚乐,要将凄凉挣破,砸出光明。
这动静惊起了不少乞丐,他们将眼睁开,呆呆望向尤大。
而尤大混不在意。
他就这样,摆摆手,在人群的注视中,慢慢走远。
……
第二天,以利沙睡眼惺忪,伸着懒腰。
“百养!”
可是没有人回话。
他惊愕的回头,发现他已经不在旁边。
周围还散落着油布,布上那歪歪扭扭的痕迹,露出了滑稽的微笑。
以利沙有些疑惑,这个时候,百养又去哪里了呢?
他走进乞眼,踏在水花上。
旁边的祈祷者们扫视着以利沙,随后又赶紧闭上了双眼。
旁边的小孩也不说话,怯怯的看着他。
“你们有看见百养吗?”以利沙向众人询问。
“百养,哦,他清晨被尤大叔叔带走了。”一个小孩说。
以利沙的眉头一皱,有些诧异。
“带走,去哪里?”
“听说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那个小孩有些兴奋。
“好像就是大人们经常说的天堂!”
以利沙的嘴唇有些干裂。
“不可能。”
“这不可能…”
有的乞丐叹口气,轻声道。
“尤大说他命限已到…”
不可能。
他昨天还好好的。
没有任何征兆。
怎么会死呢?
以利沙摇着头,抿住嘴,不愿相信。
看到周围布满的异样眼光,他终于无法抑制,大吼一声,便向前跑去。
他疯狂的奔跑着,漫无目的,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尤大呢?
他去哪里了?
他把百养带到哪里去了?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满腔的情感如同乌有,找不到发泄的对象。
以利沙狼狈的在街头晃荡,双目无神。
凡事都要靠自己。
活下去。
这是他的信条。
可是,当他想起百养的笑容,却只能感到茫然。
他第一次意识到,有的人,靠自己无法活下去。
还有的人,在笑着迎接死亡。
难道我是错误的吗?
以利沙面目狰狞,咬紧牙关。
又一次,他又要接受死亡。
和他一同混在大街小巷的孩子们,都已经死去。
光自己一人苟活,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不觉,他又一次来到了教堂旁。
看到了灰袍教士,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抹汪洋。
“我错了吗?”
他嘴唇翕动,不自觉向前祷告。
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问。
“我错了吗?”
可是灰袍教士却微微闭目。
有的伤疤,只能靠着时间来治愈。
生死之间,皆是如此。
“还记得你说的话吗?好好活下去,主必眷顾与你,使你们在天堂相遇。”
“请记住那些孩子。”
你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他一只手试图着抚摸以利沙的头,另一只手藏在袍中,中指与食指相互交错。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