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哪里有错?”
陆判问话的时候带着威压,那些胆小的亡魂一遭受这威压立刻就全招了。
甜宝不是不紧张,但她越紧张面上反倒看起来越淡定。
她不卑不亢地抬头,“哪里都有错!滕淑兰上一世是清末时期,清政府无能,连年战乱、灾荒,民不聊生,卖儿卖女已经是普遍现象,滕淑兰开的确实是青楼,也确实有皮肉生意,但是她从未逼良为娼过。”
“据我所查凡是她买来的或者捡来的孩子抚养到十二岁都会让她们自行选择,卖艺、卖身还是从良。如果从良,她会找人教其本事,让其有生存的能力。但世道无常,女人本弱,她们出去后不能自保,觉得日子清苦,又想回到青楼寻求庇佑,但又自命清高不想做皮肉生意。她们不想做,别人就想做吗?滕淑兰打开门做生意,也不是做慈善堂的,难道要一直拿着手下姐妹们出卖身体的钱来供养这些闲人吗?”
“她们自己扛不住压力违背了当初的原则,到头来却又将罪责赖到别人头上。将过往的养育、教导之恩一并抹杀,不能只讲过不论功。”
“所谓的离间骨肉也是那些活不下去卖孩子之人的狡辩之词!”
甜宝递上厚厚的一沓诉状,“这是小的查到的一部分,剩下的请陆判明察。”
陆判收下诉状,手指敲了敲桌子,“万恶淫为首,她做过娼妓是事实,当过老鸨也是事实,我可以重新审理一次!”
他又看向旁边的阴差,“滕淑兰到了没?”
“到了,她丈夫去接引的,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带进来!”
很快田宝军就和滕淑兰一起进来,田宝军进来和甜宝对了一下眼神,也拿出一沓状纸交给陆判。
滕淑兰看见甜宝立刻快走几步抓住她的手,“孩子……你不该来这里啊!”
甜宝回握住她的手,笑笑,“姥,我不是说了么,你在哪我在哪,好了,别耽误陆判审案了。”
其实案子能能否翻的成功,她也没有把握,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陆判命人先将滕淑兰的地魂和命魂剥离开,让她喝了一碗汤,是用幽冥界的彼岸花熬制的,能唤起人的前世记忆。
人在投胎时都要喝孟婆汤,这个就相当于孟婆汤的解药。
滕淑兰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两魂分离,面前的地魂和自己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面容冷淡,十分严肃,连她自己看了都有点怕。
甜宝站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姥,你别紧张,人的地魂在人死后就是要来地狱受审的,她知你累生累世做的一切恶事,你现在可以把她当作是另一个你。既和你有关系,也没有关系。”
滕淑兰点点头,又摇摇头,似懂非懂。
地魂喝完了彼岸花汤之后很快恢复了前世陈娇娘的记忆,缓缓跪在堂前。
陆判看着她一拍惊堂木,“陈娇娘,生于清道光二十八年,卒于清光绪二十年,京城怡红院的老鸨,也是掌柜的,十七岁成怡红院头牌,三十五岁成老鸨,管理怡红院十一载,是也不是?”
按现在的年份来算就是滕淑兰的前世生于1848年,死于1894年。
陈娇娘点头,“是!”
陆判继续说:“今有人要替陈娇娘翻案,你是否同意?”
陈娇娘沉默良久,又看向滕淑兰、田宝军和甜宝。
她不但有陈娇娘的记忆,也同样有这一世的记忆,只不过没得感情罢了。
“愿意!”
“第一条,传播色文淫书,一百二十三次,根据《邪淫冥罚》,每三次减寿十五日,此项罪名共减寿六百一十五日,你可认?”
陈娇娘点头,“认!”
青楼中每当有女子开始接客前都会发一本图册,这一项是翻不了案的。
“第二条,与有妇之夫行淫乱之事,减寿十二年,于地狱中历经劫难一百年,且因怀孕喝药打掉胎儿,此等行径如同杀人,罪加一等,故地狱刑罚增至二百年。依冥间律法,需先在地狱中承受苦刑,苦报受尽后转生为虫蚁,再次转生为禽兽,各自历经一百劫。如此,方可转世为人,然而仍要承受孤苦无依的余报!所幸你曾救过一人性命,此善举可抵去九成罪过,对于这一项,可有异议?”
陈娇娘摇头,“没有……”
滕淑兰听得汗颜,这些罪就已经罪大恶极了,不怪她这辈子经历那么多生死劫。
“姥,现在说的都是你的恶,还有善没说呢,你先别着急。”
甜宝嘴上安慰着,心里也虚。
后面的陆判又接着一项接一项的往外输出,什么“诱人行淫事”、“诱人行淫事又导致其患病”、“谈淫佚事”、“听淫色戏”……
等说到逼良为娼时,陈娇娘叩头,“此罪不认!”
甜宝和田宝军给陆判的诉状里已经写了,但是需要陈娇娘自己说。
“我所买下的皆是那些父母无力抚养,又天生丽质的小姑娘。即便我不买,她们的父母也会将她们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童养媳。每次交易之前,我都会提醒她们的父母,让他们深思后再做决定,毕竟青楼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倘若他们执意如此,我也会欣然接受,我从不强求姑娘们卖身,还会聘请师傅教导她们一些谋生的手艺。我也会事先与人伢子沟通好,如果有品行好的大户人家需要购买丫头,就可以将她们送过去。但有一点,千万不要透露她们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以免东家看轻了她们。”
“我回不了头了,但也希望她们能有个干净的身世。我也和她们说过,如果受了委屈实在在东家那待不下去了就托人给我个口信,我会去再把她们买回来。”
“有几个被买回来后不愿意再去别的地方,我给她们两个选择,要么给她们一些钱让她们自谋生路,或者找媒婆过来把她们嫁了,要么就留下来,我这里没办法养太多人。”
“最后的选择也是她们自己的决定,我没有强迫或者诱导。”
她也没想到这些她曾经掏心掏肺帮助的姑娘们到了阴间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竟然会说她逼良为娼。
毕竟自愿接客和被人威逼接客,最后的惩罚差着十万八千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个两个这样说就算了,她没想到会几个人都如此说。
升米恩斗米仇,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好心养出了好几个白眼狼。
“至于说我离间人家的骨肉更是无稽之谈,是那些当父母见自家的闺女成了怡红院的红人就跑来不停地撒泼打滚要钱,拿着女儿卖身的钱供自己儿子享乐。我让打手驱赶他们,也让那些姑娘们不要心软,不能被无良的父母吸血,如果这就是我离间人家骨肉的罪责我无话可说。”
自己养的姑娘都能反咬一口,何况这些没人心的人?
但她一生养了几十个姑娘,那么多的姑娘也不是都不记得她的好,不然的话她的惩罚还会更严重。
每行善三百件小事就能抵消一项罪责的大半甚至九分,她的罪不少,随手行善的小事也不少。
有的人日行一善,日积月累便有了厚厚的功德记录。
哪怕只是公交车让个座,也是一件小的善事。